桑领一时怔住。
他接到平王密令,说不必与萧羿交好。
可也没说要与他冲突。
如今这形势,怕他根本不用做什么,那些流民和百姓就能用唾沫性子淹死他了。
“要粮。
我桑领确实是没有。
那萧国公觉得该怎么办吧?”
他道是曲彬怎么就一声不吭乖乖就范了。
还以为是黔驴技穷。
没想到,后手却是在这儿呢!
两千石军粮,杀了他也没有。
八成是两人合起伙来杜撰的。
只是想不通,他只离开了两日,萧羿怎么就和曲彬穿一条裤子了呢?
“很简单,你把曲知府交给我,本公替你押回肃州。
顺便问问平王殿下,我那两千石军粮的事,还作不作数了!”
萧羿扶着马车,略显虚弱。
昨晚上曲彬得了沈墨染提醒,觉得桑领可能已经与胡人勾结。
那就势必要陷害他至死,不让他活着到肃州告状。
曲彬是想借萧羿之手,将他救出桑领的魔爪。
他好回肃州禀报此事。
若是桑领真与胡贼有染,势必不会轻易放人。
萧羿都准备好他若执意不松口,就以言而无信之名动用武力了。
可谁知桑领直接挥了挥手:
“如萧国公所愿。
罪犯曲彬,就麻烦公爷派人送回肃州了!”
竟是直接就答应了?
萧羿有点纳闷。
难道曲彬的猜测是错的?
桑领在敌袭时不在曲城大营,真只是巧合?
可他刚敌袭完就折了回来,这怎么解释?
不过,既能保下曲彬无虞,他这趟也没算白走。
“多谢桑将军通融。”
又寒暄了几句。
桑领便派人从城内推出一辆囚车,
里头正是昨日的曲城知府,今日的阶下囚——曲彬。
曲城的很多老百姓,昨夜里之所以能逃出来,多亏了府衙放的烟花预警。
因此对这位知府大人还是十分感激的。
见他形容狼狈,纷纷上前慰藉;
“曲大人,一路走好!”
“曲大人,您可要好好的。
曲城老百姓还等着你回来呢!”
“曲大人,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个鸡蛋你拿着路上吃……”
桑领看他一个囚犯竟然这么受爱戴,心下不是滋味。
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曲城百姓赶紧核查户籍进城,流民赶紧撤出曲城五里之内。
午时一过,立马彻查!”
萧羿体力不济,已经上了车。
听见桑领呼和,吩咐了程阳几句。
城阳于是学着桑领的模样扯着嗓子大喊:
“城外的灾民听着,若是无处可去,大可以尾随萧家军前往建州。
国公爷虽不能保证什么,但绝对会给大家一个栖身之所!”
此言一出,流民营里立马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虽然知道建州不如肃州安稳。
但是镇国公答应收留他们,就比这曲城强!
“这下可有救了!”
“镇国公真是太好了!”
“我们有地方去喽!”
……
欢呼的人声一浪高过一浪。
直喊得桑领脸黑成锅底。
喊得等待进城的曲城百姓,都想弃了自已原籍,跟着萧家军一起南下了。
沈墨染却是一脸平静,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这帮流民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前路难行。
她可是看过许星澜给的地图。
西南地区是一片大山,险峻非常,鲜有人至。
这也是萧羿封到西南,却要绕行曲城的原因。
建州更是气候湿热,毒瘴横行……
对急需休养生息的流民来说,不是很友好。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除了跟着萧家军走,似乎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沈墨染与常烟客沉默的对视了一眼,心情都很沉重。
萧家军一万人短暂休整,终于赶在午时之前开拔,踏上了南下建州之路。
沈墨染一家和其他所有聚集在曲城门外的流民一起。
尾随在军队后面。
浩浩荡荡大约四五百人。
流民们虽然依旧是流民,但终于有人愿意接收他们,所有人又都燃起了新的希望。
开始的一段路程,走的还算相安无事。
他们拉车的马儿在逃出曲城的半路上,被震天响的鞭炮烟花声给惊了,跑得无影无踪。
这会儿又恢复了用两条腿走路的光景。
不过好在知儿的毒已经解了。
虽然身体还有点虚弱,但已经没什么大碍。
路清川父女两个走投无路,也要跟着一起去建州。
许星澜跟着保护。
见知儿倒腾着小短腿走的吃力,便建议他上车坐着。
沈墨染看了看路清川,不知道叨不叨扰。
“沈姑娘,你带着你娘和弟弟一起上车吧。
相逢便是缘分。
此去建州千里迢迢,咱们两家也好搭个伴。”
路清川客气的邀请。
然后又忧心的瞅了一眼车内。
“小女在丰州受了惊吓,一直不曾开口说话。
沈姑娘开朗,也好帮我多劝劝。”
原来是有事相求。
路清川这个爹当的委实不容易。
一边承受着丧子失族之痛,一边还要挂念惊吓过度的女儿。
沈墨染便不再客气:
“多谢大叔了。
我会尽力开导路姐姐的。”
听说路云书已经十五了,已经及笄并且开始议论亲事。
按照原主的年龄是该称呼一声姐姐的。
于是,沈墨染就带着知儿和白素素,一起上了路家的马车。
马车从外面看着宽敞,里头的空间却相当逼仄。
因为大半个车厢都堆满了杂物。
衣裳、被褥、粮食……
沈墨染竟然还看到了算盘和一摞厚厚的账本。
不过也能理解。
路家是商人之家,祖祖辈辈辛苦打拼,算盘和账本就是他们谋生工具。
舍不得丢弃也是人之常情。
车厢角落里坐着一个姑娘,看见有人进来,如惊弓之鸟,迅速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路姐姐不必害怕。
我们是同行的流民,也是跟你爹爹一起去建州谋生的。”
沈墨染柔声说。
可是那姑娘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若不是还能看见起伏呼吸。
根本就看不出那还有个人。
白素素自觉是个长辈,有义务照顾一下这个受惊的小辈。
“路姑娘不必紧张。
我和我一双儿女都没有恶意,只是想搭你家的车歇歇脚。”
路云书依旧把头埋在被子里。
甚至全身开始微微颤抖。
沈墨染和白素素对视了一眼,颇感无奈。
她们是想劝。
可是也得人家愿听才行啊。
对于这种拒绝交流的,她们实在束手无策。
这时,一直没做声的知儿突然叫了一声:
“咦~
你在读诗经?
我爹给我大哥讲课的时候我也听过!”
他最近已经识得很多字了,正想亲自看一看书中到底是怎么写的。
可是路云书明显是不想接他的话茬。
书掉在一边,依旧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知儿便自已爬过去把书拿了过来,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白素素本想教儿子未经允许不要动人家东西。
可看知儿求知若渴的读书,也不好再训斥。
见路云书只顾自已发抖,完全没有要理她们的意思,也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