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汉子便是破虏营指挥使周大彪,他好不容易托人找关系,才得到这次宴请右司马大人的机会,本想请其为自己升迁之事铺下路,却被人搅了局,这让周大彪心中甚是窝火。
“哪里来的什么鸟柿子,也敢欺辱我家大人,俺们这就一刀枭了这厮的首级,给大人您出出气。”
周大彪作势挥刀要砍,哪知脚下的朱朝贵不经吓,瞬间就尿了裤子。
几个军汉顿时哈哈大笑。
因破满城有功,荣升指挥同知的“满奸”季什哈,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壳,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笑道:“这厮无胆,可经不起大人的虎威。”
首到这时,被踩在脚下的朱朝贵终于想起对面那位爷是谁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黄思勉求饶道:“黄大人,小人知错了,愿以重金恕罪,还请看在我父亲保国公的面子上,就把小人当做个屁,给放了吧......”
胜楚楼之仇,黄思勉永生难忘。当年他不过一介草民,无法与保国公府这等权贵相斗,只能任人当众行凶凌辱,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吞。如今既轮到他执掌生死,那就该轮到朱朝贵受罪了。
现在他黄某人就是这南京城里的新贵!至于那群腐朽不堪、尸位素餐的大明朝旧权贵阶层,就让他们化为历史的尘埃吧。
一日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周指挥使,若有人蓄意滋事、当众行凶,该当如何?”
周大彪恭敬的回道:“按律当斩!”
跪着的赵瑞面色煞白,躺在地上的朱朝贵则一动不动,竟是被吓昏过去了。
黄思勉站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后,说道:“周指挥、季同知,本官命你们调一都甲兵,即刻查抄保国公府,凡曾投敌叛国者,一律收监;但有反抗,立斩不饶。至于调兵手令,自有本官向军府申调。”
“末将得令!”
“好好办差,本官不会亏待你们的。”
周、季二人闻言顿时一喜。
待下得一楼来,地上己经跪满了一地的人。跪在最前面的老鸨肠子都悔青了,今晚她怎么就砸了眼,没看出来这位才是最尊贵的客人呢。如今孙家军占了南京城,楚国公就是南京的天,黄思勉作为孙家军的核心人物之一,一言便可定人生死,哪里是她们可以得罪的主......但好在“胜楚楼”和楚国公的枕边人卞玉京总算有几分香火情,想来对方也不至于为难自己......
果然,那位黄司马并未责怪,仅以手代笔,在空桌上留下八个水印字后便出门离去。
老鸨长舒了一口气,她大着胆子上前,只见八个水印字一闪而逝,可她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慌忙令人将响彻秦淮河畔的金字招牌摘下。老鸨反复念着那八个字,随后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巴子,暗骂自己真是一把年纪全活在狗身上去了,怎能犯这种忌讳呢。
“妄言胜楚,胆大包天”
......
保国公府书房内,年逾五旬的朱国弼正阴沉着脸,一脸不虞。
朱国弼,于万历年间袭封抚宁侯,后在崇祯初年,受命守备南京,总督京营;崇祯十七年,提督漕运,镇守淮安,加太子少保。北京失陷后,朱国弼因拥立弘光皇帝有功,晋升保国公,列群臣之首。但此人昏庸无能,排斥路振飞,依附马士英、阮大铖,与赵之龙沉迷酒色。清军逼近南京时,他被推为留守,最后却与赵之龙等百官,率马步兵二十余万降清;降清后,朱国弼被封三等阿达哈哈番,受到清廷庇护。
朱国弼原以为傍上了参天大树,可在这乱世中,保得他这一世家族平安无虞。谁曾想,才两年不到,满清这棵参天大树就被孙家军连根拔起——南京又被孙稷侠这个杀神打回来了!
这时局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但不管怎么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年是他带着南京百官开城投降,若是隆武皇帝和楚国公要怪罪下来,其他人不知道,但他铁定吃不了好果子。
所以这段时间,朱国弼没少为了这事上下打点,疏通关系,但楚国公那里却像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一般.......这让他心中甚是不安。
忽然香风袭来,一位美艳端着一碗莲子羹,步入书房。
“老爷,这么晚了,喝碗羹粥暖暖胃吧。”
换在寻常时候,朱国弼肯定会对妻子寇白门宠爱一番,但今天他心情烦闷,只是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他现在哪有心思喝这个。
寇白门将玉碗轻轻放在书桌上,露出了莹润如玉的小臂,竟比案头的羊脂玉还要剔透三分,连朱国弼躁动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霎时,解局的灵感顿生!
说起来,寇白门亦是一个奇女子,她也曾名列秦淮八艳之一,只不过后来在朱国弼的“钞能力”攻势下,最终嫁入保国公府。
朱国弼现在想来,寇白门与卞玉京同为八艳之一,为何卞玉京侍候得了楚国公,寇白门就侍候不得?
皮条客朱国弼心中一喜,但还没高兴多久,保国公府的管家便跌跌撞撞冲进来,他顿时拉下脸色:"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老爷,乌泱泱的丘八,把咱府门封了!说是...说是您投敌卖国,要来抄咱们国公府!"
朱国弼踉跄着扶住太师椅,喉结上下滚动:"快...快备马车!去见楚国公!"话音未落,前厅传来兵器相撞声,中间夹杂着惨叫哀嚎声,随后就是大批大批的破虏营将士涌进厅内。
朱国弼面如死灰。
破虏营指挥使周大彪提着滴血的牛尾大刀跨进了门槛,他今晚很是兴奋。
周大彪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抄这些达官贵人的家,想到这些以前正眼都不看自己的贵人们,在自己大刀下瑟瑟发抖,他心中就有股莫名的。想当年,他还在刘良佐军中当参将的时候,这活儿可没少干,抄家这差事儿,他可是办老了的。
周大彪阴阳怪气拱了拱手,说道:“周某久仰保国公忠义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朱国弼强提一口气,色厉内荏道:“本公乃是大明朝开国元勋之后,爵至国公之位,周将军如此冒昧前来,不知本公所犯何罪?若是今日不给个说法,本公定要在皇上和楚国公他老人家面前,参周将军一本!”
周大彪也不搭话,而是扫视一圈,随后目光锁定在了朱国弼身后的一处暗格,旁边的季什哈立马上前搜查,果然从中搜出一纸满文诰命。
季什哈匆匆一阅,随即谄媚禀报道:“大人,这就是鞑子皇帝给朱贼赏赐的三等阿达哈哈番爵位。”
周大彪冷笑一声,"保国公果真是精忠报国啊。这鞑子赏赐的爵位,倒是比南京百姓的命金贵多了。"
“左右,速将逆贼元凶打入大牢!”
朱国弼闻言,顿时在了地上。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寇白门摇了摇头,轻叹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