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沙场烤得发烫,来护儿望着漫山遍野的玄甲卫,手中陌刀在血槽凝结的暗红里泛着寒光。远处杨玄感的帅旗正在合围,他忽然发现那些本该举着农具的起义军,此刻竟都换上了宇文家的鹰纹锁子甲。
"将军!东侧出现重甲骑兵!"副将的嘶吼淹没在铁蹄声中。十二匹披甲战马踏着同袍的尸体冲来,马背上弩手扣动机括的瞬间,来护儿突然想起叶逸尘的警告——那些弩箭的箭簇分明闪着陨铁特有的青芒。
剧痛从右肩炸开时,他看到自己的亲卫被星辉克制的陌刀斩成两段。杨玄感的狂笑穿透战场的喧嚣:"来护儿,你的天权星该陨落了!"狼牙箭破空的尖啸声里,他恍惚看见北斗第西星在正午的天空显形。
"坎位七星,移形换影!"
清越的喝令声如惊雷炸响。叶逸尘的白袍掠过血雾,镇国神兵荡起的星辉涟漪将箭雨定格在半空。红拂女的软剑化作游龙,剑气扫过之处,玄甲卫胸前的陨铁护心镜应声碎裂。
"星主..."来护儿单膝跪地,虎口崩裂的右手仍死死攥着半截陌刀。他看见少年手中的青铜剑正与北斗七星共鸣,战场上空浮现的浑天仪虚影,将杨玄感大军笼罩在二十八宿的星网中。
叶逸尘挥剑劈开合围的盾阵,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将:"将军可还记得虎牢关外的流民?大业七年征辽,十万民夫冻毙道旁,他们的冤魂至今仍在运河畔游荡!"剑锋划过地面,带起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黄河决堤的惨象——浮尸千里,饿殍遍野。
来护儿瞳孔剧震。那些在御前被粉饰的奏报,此刻化作无数双血手撕开记忆。他想起三日前路过荥阳,亲眼见到易子而食的妇人眼中死灰般的光。
"将军请看。"叶逸尘指尖星辉流转,浑天仪投射出十八道命轨,"荧惑守心并非天灾,而是宇文述用十万生魂献祭引发的星宫异变!"星图中代表隋室的紫微帝星正被血色浸染,贪狼与破军却在乱流中愈发璀璨。
红拂女割断最后一根弩弦,染血的衣袖拂过老将甲胄:"来将军可知,杨广此刻正在龙舟上与宫女嬉戏?他为造这艘巨舰,强征蜀中百年楠木,沿途州县十室九空!"
战场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杨玄感的先锋部队在星辉压制下动弹不得,起义军脸上的狂热渐渐被恐惧取代。来护儿望着满地残缺的隋军旌旗,突然发现那些战死的儿郎多半不满二十——他们甲胄内衬的麻衣,还打着河间府特有的补丁。
"三个月前,末将奉命清剿黑风寨。"他颤抖着扯开胸甲,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却在贼窝找到三十车官粮,押运文书盖着宇文述的私印。"沾血的手指在地上画出河洛舆图,"从黎阳到洛阳,这样的据点还有十七处。"
叶逸尘将镇国神兵插入焦土,剑柄北斗七星与天权星交相辉映:"将军可愿随我重铸星轨?这十八处粮仓,就是拯救苍生的火种。"浑天仪虚影突然大放光明,战场上空的血云被星光撕开裂缝,久违的甘霖洒在横陈的尸骸上。
来护儿望着雨中渐渐苏醒的伤兵,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彼时他还是个马前卒,跟着杨素在并州赈灾。老丞相将最后半块面饼分给饿晕的孩童,转身却接到杨广催缴军粮的八百里加急。
"末将...愿随星主重写天道。"染血的陌刀深深插入大地,北斗第七星的光芒穿透云层,在他额间烙下崭新的星纹。远处杨玄感的帅旗无风自燃,起义军在星雨沐浴下纷纷弃甲,对着叶逸尘的方向跪成一片青禾。
红拂女轻轻拭去少年鬓角的血污,发现他握剑的手正在微微发抖。这场星雨耗尽了镇国神兵积蓄的能量,却让九颗将星的位置发生了微妙偏移——属于天权星的轨迹,终于挣脱了紫微垣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