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和许为然见面是十二月初,迟滢上午到法院开了个庭,下午一直待在律所里,快下班时,接到许为然的电话。
两人平时都很忙,她比许为然好一点,作为合伙人,时间稍微自由一些。
将要离开律所时,有个重要的客户打来电话,迟滢临时出具了一份法律意见书,耽误了不少时间。
见到许为然,迟滢就忍不住开心,上手捏了下他的脸:“你好像瘦了点。”
脸还是那么白,偏冷调,大概是睡眠严重不足,皮肤近乎于苍白,脸部的轮廓更锋锐了些,距离感很重。
许为然顺势握住她的手揉捏了两下:“最近公司几个项目前前后后都开起来了,忙得睡觉时间大大缩减。”
迟滢从包里翻出一包榛果巧克力拆开,也不问他爱不爱吃,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
“工作再忙饭也要好好吃。”迟滢塞了一颗到自己嘴里。
许为然嘎嘣嚼碎,满口巧克力的甜苦味,夹杂着榛果香香脆脆的口感。
迟滢看着他腮帮子一动一动,笑起来,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和孙见微约饭那天。她问他,孙见微最后偷偷跟他说了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她,过了会儿,说孙见微这个朋友值得交。
这一点迟滢当然知道。
他说,孙见微警告他,要好好对迟滢,她是个宝贝,别看在工作场合气场全开,像个威武霸气的女战士,生活中心软又真诚。心软的人总是容易受伤,遇到不懂珍惜的人,会把她的包容当成肆意侵犯的资本。孙见微还威胁他,如果再伤害迟滢,她绝不会放过他。
迟滢听了沉默好久,感动得一塌糊涂。
孙见微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
*
迟滢和许为然换了位置,她来开车,让他趁机休息一会儿。
许为然没睡觉,靠着座椅看她,薄薄的眼皮微敛,浑身慵懒气息,不说话,目光沉静而柔和。
迟滢每次瞥过去都能对上他的目光,次数多了,她自己反倒有些耳根子发热。见他睡不着,她便找话题跟他聊:“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许为然随口说了句,认真想了会儿,改口,“要不还是去我那儿吧。”
她喜欢吃他做的饭。
迟滢叹口气:“你还是多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吃你做的饭。”
许为然笑,重新思考一番,提议道:“吃火锅?天冷了吃这个合适。”
迟滢昨晚才跟团队里的几个律师一起吃的火锅,但火锅这种东西就是不会吃腻,她欣然答应。
趁着红灯等待的时间长,她在附近搜索了一家评分高的火锅店,把车开过去。
到地方了,迟滢才发觉这里有些熟悉,抬头看招牌,跟之前不一样了,再看看周边环境,又觉得自己没认错。
是许为然曾经兼职过的那家烧烤店。
不知道是换了人经营,还是什么时候改成了火锅店。
迟滢刚想换个地方,许为然已经推开了车门,迟滢只好跟上,默默地想,十年过去了,兴许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
两人取了个号,在等候区闲坐。
一道洪亮的声音忽然隔空传来:“许为然?!”
店里的顾客像群被惊到的大鹅,齐齐竖起脑袋张望。
许为然和迟滢也抬眼看去,一个脸上留着胡子的大汉冲过来,大掌啪一下拍上许为然的胳膊:“你小子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太见外了!来来来,跟我去楼上,还排什么队啊!”
迟滢懵懵的,怎么还是当初那个老板……差点以为自己又穿回去了。
“毅哥。”许为然站起来打招呼。
迟滢跟着起身,脑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彭毅激动地抱住许为然,在他后背拍了几把,然后侧头看了迟滢一眼,不认得她,面露惊讶:“这、这是弟妹吧?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彭毅,许为然的朋友。太久没见他了,有点失态,没吓到你吧?”
迟滢笑着摇头。
许为然稍稍回神,说:“她是我女朋友,迟滢。”
“女朋友?”彭毅扬了扬眉,“那我称呼弟妹也没错啊。”
迟滢:“……”
许为然:“……”
彭毅兴奋地带着他们上二楼,把自用的一个包间给他们,叫来服务员上了一堆食材,招呼他们两个先吃,他又亲自去后厨盯着多弄几个新出的菜,跑上跑下,人很热情。
桌上架着鸳鸯锅,等了会儿,锅底烧开了,许为然手持长筷往里下东西。
迟滢喝着苦荞茶,单手撑着下巴感慨:“这个店开了得有十年吧?”
“你来过?”毛肚很快烫好了,许为然夹起来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嗯。”迟滢吃着毛肚,没提别的。
许为然倒是主动多说了两句:“以前是烧烤店。中间倒闭了一两年,今年又重新开起来了。”
迟滢情绪不太高,总想起他读高中的时候在这里打工的场景。别的孩子还在象牙塔里,花着父母的钱无忧无虑,他却早早踏入社会,独自尝了很多苦。每想起一次,心里都塌陷一块,酸酸的,有些疼。
“原来是这样。”她心不在焉地应着声。
“你似乎不好奇我和老板认识。”许为然随口提道。
迟滢闻言,提起了精神,笑了笑说:“谁还没有几个朋友。老板不是说了,你们是朋友。”
彭毅又过来了一趟,托盘里装着几道菜:“尝尝,全是隐藏菜单里的,还没正式开始上。”
“太多了,我们两个吃不完。”迟滢哭笑不得。
“没事,好不容易来一趟,能吃多少是多少。”彭毅也没过多地打扰他们两个,又去忙了。
迟滢从菌菇汤底里捞出肉给许为然吃:“多解决一点,不然太浪费了。”
许为然低笑一声,都没空说话了,只顾着吃。
迟滢中途出去上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瞧见彭毅正对着一名服务员吩咐着什么。彭毅刚说完就看到她了,咧着嘴笑,露出大白牙:“味道还行吗?”
“挺好吃的。”迟滢莞尔。
彭毅耳朵上夹着一根烟,他拿下来用手指捻了捻,没点燃,很突兀地说:“许为然是个实在人,漂亮话不会说,该做的却从不会少。”
迟滢不知道回什么,就静静听着。
“你别嫌我话多。”彭毅憨笑了声。
“不会。”迟滢开口,声音低低的,“你说。”
她看出彭毅还有很多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