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和嘴唇都很红,白皙的脖颈上印着斑斑点点的痕迹,身上也都是,吻痕叠着指痕,简直不忍直视。
迟滢像被烫到似的,别开了目光。
一整个晚上,她基本没怎么休息,每次将要睡过去,意识迷迷糊糊,被他吻醒。他黏人得要命,亲她的手指、耳朵、脖颈、大腿……
迟滢使劲晃了下头,打开了花洒。
睡前她隐约感觉到许为然给她擦洗过,不过她还是想洗个澡。
洗到一半,迟滢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换的衣服进来,扫了眼银色的架子,上面几条浴巾昨晚都被用来擦她,此刻全躺在洗衣机里。
她之前穿过来的睡裙掉地上被水打湿了,不能再穿。
迟滢脚趾蜷了蜷,做了几秒钟思想准备,许为然在厨房做饭,她光着去衣帽间应该问题不大。
退一步讲,就算她倒霉,刚好被看了,那也……没什么。
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迟滢刚要拉开门冲出去,突然瞥见凳子上放了件白衬衣,拎起来一看,是干净的。
她往身上一裹,随便系了几颗扣子,打开浴室的门出去,走了没两步,猝不及防对上许为然的目光。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幸好没有光着跑出来……
“我进来拿手机。”许为然抬高手,晃了两下手里握着的手机,“你怎么……”
“我忘了拿衣服。”
迟滢快速说完,冲去衣帽间,腿还是酸疼的,跑步的姿势有些别扭。
脚步声从后面跟了上来,迟滢侧目瞥了眼他:“你过来干什么,我要换衣服。”
“我知道。”
许为然走近多看了她几眼,眉间有笑意,别的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迟滢皱皱眉,嘀咕了句“莫名其妙”,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家居服换上,缩回床上,拿起手机给江容君发语音:“妈妈,我小舅好不容易空出时间带你们游玩,你们就不要辜负他一片心意了。我男朋友什么时候都能见,跑不了。”
她真怕江容君已经订好了返程的机票。
江容君很快回道:“我跟你小舅说了,他也想趁着休假见见你男朋友。家族群里的消息你没看么?”
迟滢:“……”
家族群里正热闹着,迟滢点进去看,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妈姨妈舅舅们都在讨论她的事。
迟滢拍了一把额头,有点崩溃,往里扔了条消息:【家人们,我只是谈个恋爱,不是要引爆世界,你们都冷静一点!】
家人们根本不管她说了什么,越过她这条消息,继续热烈讨论。
【说了这么多,有照片吗?先看看长相如何。】
【说得对,咱家小滢这么漂亮,男方的相貌不说高标准吧,得拿得出手。】
【身高也不能不在意,关乎下一代呢!】
【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她对象长什么样,小丫头藏得还挺深,之前一点苗头都没有,我今天心血来潮诈了诈她,她才如实招来。】
【要我说,身高长相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对小滢好。】
【对了,小滢的对象是干什么的?】
【咱也不是有门第观念,最起码得能养家,现在生一个孩子再培养起来多不容易啊,咱小滢家底丰厚是不错,但总不能事事都靠小滢。】
【说起孩子,小滢要是今年生一个,那就是龙宝宝啦,多吉祥!】
迟滢托腮看着如泉水般往外涌的消息,这都讨论上生孩子的话题了?是不是进度条拉得有点快?
【小滢呢,赶紧发张照片给大家伙瞧瞧。】
迟滢对着空气干干地笑了声,她刚刚在群里说话,有谁搭理她了?现在来问她,晚了。
迟滢退出去,点开其他的未读消息,回复了几条要紧的。
再就是孙见微——
这个女人从今天上午十点多开始,每隔一小时给她发来一条,孜孜不倦、锲而不舍。
最新的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
孙见微:【不是,怎么一直没回我消息,还没起呢?这么猛吗???】
迟滢眼睛一闭,看不得“猛”这个字。
她随便回了一句掩饰过去:【我忙了一天工作上的事,没空看手机好吧,你别乱揣测了!】
孙见微:【真的吗?我不信。】
迟滢:【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吃饭,饿死了。】
迟滢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慢慢移到厨房,已经能闻到饭菜的香味,胃部就像接收到某种信号,吹起了号角。
许为然听见了,看她一眼,好笑道:“汤很快就好了。”
迟滢偷吃了口菜,拿出两副碗筷先去餐厅,没等多久,许为然端着菜过来,分两趟端完。
他夹了块排骨到碗里,剔掉骨头,喂进她嘴里:“怕你肚子饿了等不及,排骨用高压锅压的,尝尝烂乎了没有。”
迟滢被塞了满嘴的肉,鼓着腮帮子咀嚼了几下,说不出话,冲他点头。
许为然笑,抽了张纸巾擦掉她嘴边的番茄汁。
他以为,能和她做同桌,仅仅一个月,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从不敢妄想,他还能拥有她。
天气预报显示,南江近日有雪。
迟滢给许为然发消息:【我记得以前南江冬天经常下雪,近几年越来越少了,去年冬天就下了一场,还很小,不知道预报上这场雪能不能下下来。】
许为然回了语音过来:“很喜欢下雪?”
迟滢:【嗯。】
迟滢:【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鸣笛声,你在外边?】
许为然没详说:“出来办点事。”
迟滢:【那不打扰你了。你多穿点,小心着凉。】
许为然回了声“好”,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堵住的车流开始移动,他跟着前面的车缓慢向前。
没带司机也没带助理,只身一人。
远离市中心后,道路上车辆稀少,逐渐偏离繁华地带。
最终,车停在一片熟悉的地方,他高中毕业后就未曾踏足,户口也早已迁了出去。
该切割的关系早已斩断,奈何血缘是最不讲理也是最难解开的连接,总不能像哪吒一样,削骨还父割肉还母。
车无法再往里开,许为然在车里静坐了十来分钟,终于推开车门,迎着冷风踏进城中村。
这片区域虽有一些变化,但是不大,一景一物都能跟他记忆里的画面对上。道路修过,还是被碾压得坑洼不平,沙砾到处都是,灰尘多。
垃圾箱永远爆满,多出来的垃圾就堆在地上,流淌着污水,一阵阵难闻的气味散开。流浪狗也还是有,不知道换了几批,一点不怕人,悠闲地晃悠。
小超市门口在卸货,灰色面包车敞开后盖,一箱箱方便面、饮料往里搬。
发叔的脊背已经佝偻,行动不如从前麻利,大冷天一脑门的汗,上台阶时,手上一箱饮料往下滑,他忙抬高膝盖托住底部。
许为然见状,赶忙过去搭了把手。
“谢谢谢谢。”发叔以为是送货的司机,道完谢,一抬头,看清对方的面孔就愣住了。
年轻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里头白衬衣的领口露出来一截,身形挺拔颀长,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大不一样。太久没见,发叔不敢认。
“是阿然?”老板迟疑道。
许为然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是我,发叔。”
“诶呀,我都没敢认,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发叔激动地上下打量他,想拍一拍他的肩,看到自己满手的灰尘,缩了回来,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算算时间,得有十个年头没见了吧。”
“嗯。”
许为然还是跟从前一样,沉默寡言。
他帮忙搬了几趟货,清空了面包车。
送货的司机跟发叔打了声招呼,发动了车子。
路窄,掉不了头,只能一点点倒退出去。
“快擦擦灰。”发叔递了条干净的毛巾给许为然,“我都说不用你搬了,拦都拦不住,发叔可没工钱给你。”
想起以前在这打零工赚生活费,发叔看他可怜,会多给几十块,许为然笑笑:“不用。”
跟发叔聊了一会儿,许为然起身告辞,继续往里走。
发叔追出去,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比砖头还厚,全是崭新的钞票,不知什么时候被许为然放在凳子上。
他喊了几声,那个黑色的身影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