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然思绪一滞,想说“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然而这话还没说出口,迟滢就用那样真挚的语气跟他强调:“你信我,我算得非常非常准。”
让人不得不信服。
许为然呆呆地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会有谁跟他告白呢?
迟滢吗?
仅仅是想一下,许为然的心率就失衡了。
他真是痴心妄想。
他对自己说——许为然,你有点可笑了。不要以为别人对你好一点就是喜欢你。
可是,除了她,没有谁会让他觉得拒绝了以后会后悔。
快上课了,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
蒋茂陵抱着个篮球呼哧带喘地回到座位,额发全湿,脸上也都是汗,像是从头淋下一瓶水。
“我好像错过了精彩节目。”蒋茂陵偷拿同桌的纸巾擦脸,脑袋往后扭。
迟滢正喝水,被他盯得呛了下:“你看我干什么?”
“听说你摆摊算命了。”蒋茂陵那张大脸慢慢凑近,“算得贼准。”
迟滢的身体默默后仰,抿着唇,消息传播的速度还挺快。
蒋茂陵挠头,嘿嘿一笑:“能帮我算一下吗?”
迟滢拒绝得非常果断:“今天收摊了。”
蒋茂陵讪讪地转回头去,隔了两秒,他又把头转过来:“明天可以吗?”话落,他深吸了口气,改了主意,“还是等月考完再说吧。我怕算完,万一结果不好,我就没心思复习了。”
迟滢猛地瞪圆了眼睛,满脸惊恐:“月考?什么月考??”
“你咋这么惊讶?”蒋茂陵说,“国庆放假前,老田说过啊,收假后过一个星期就要月考了,不就是下周?”
迟滢急需找人求证这个消息,她晃了晃许为然的手臂:“真的吗?过几天月考?”
许为然那张脸一看就不会撒谎,老老实实的,像个忠实小狗:“班主任是这么说的。”
迟滢哭丧着脸,听到自己心底传来一个声音:完了。
以她目前的水准,完成作业都费劲,何况是考试。
英语倒是不在话下,语文也能勉强,数理化这些,对于一个离开高中已久的二十八岁人士来说,简直无从下手,那些公式她都忘干净了。
迟滢最近有想过,既然确定回不去了,光是尽力扮演一个高中生远远不够,得把自己完完全全变成高中生,首先,落下的知识点要补上。
奈何作业太多,她挤不出多余的时间从头开始学。
蒋茂陵被她伤心又绝望的模样吓到:“迟滢,你咋了?”想着他们之前的对话,他越发迷惑,“不就是个月考,你怎么搞得跟……要死了一样。”
迟滢心里的苦没法跟人诉说,她觉得,自己这状态跟要死了也没差多少。
接下来的时间里,迟滢把“攻略许为然”这件事暂且抛到脑后,专心复习功课。
她依然每天早上都能收到许为然送的核桃味早餐奶。到了13号,迟滢来到班里,盯着桌上的牛奶,默默算了算时间,刚好满一个星期。
也就是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从明天开始,不会再有了。
迟滢拿起那盒奶,没有像往常那样戳开喝掉,她有点舍不得,装进了书包里。
晚上带回家,摆在书桌上,江容君进来给她送水果,注意到桌上的早餐奶,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拿起来看。
包装盒上清楚写着“核桃”两个字。
江容君的神色有点意外,看了看迟滢:“宝贝,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种口味的奶了?不是一向最讨厌核桃味吗?”
一直以来迟滢都不喜欢吃核桃,以及任何核桃味的东西。她总说核桃是某种昆虫的味道,吃起来像在嚼昆虫的尸体。
她小的时候,江容君哄她,说核桃有营养还补脑,吃了脑瓜会变聪明,她也不肯尝一口。
迟滢说不出所以然,支支吾吾道:“就,突然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她挠了挠眼下的皮肤,有些不自在,“挺好喝的。”
江容君看出她的表情像在遮掩什么,轻笑了声,语调上扬:“真的吗?”
迟滢的脸烧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自己的心思被洞穿的感觉。在生她养她的妈妈面前,她从来都藏不住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可能到了五六十岁,江容君还是能一眼将她看透。
为了证明自己没骗人,迟滢从江容君手里拿回牛奶,牙齿咬开包裹吸管的透明薄膜袋,戳开喝了口:“就是很好喝啊。”她抿了下唇,“以前是我不识货。”
“这样啊。”江容君没有追问什么,温柔地揉了下她的脑袋,“你要是喜欢,明天我去超市买一箱回来,放在家里你慢慢喝。”
江容君弯腰,多看了两眼牛奶盒,记下了牌子。
迟滢:“……”
大可不必。
江容君没久留,拍拍迟滢的肩:“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睡觉,别熬夜。”
迟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过了几分钟,忽然意识到不对,表情愣住,她怎么把牛奶给喝了?
这是最后一盒,原本想留作纪念。
现在,“纪念”被她装进了肚子里。
第二天早读,班主任来班里转悠,顺便通知了月考的具体时间,是下周的周三周四两天,提醒同学们别懈怠,抓紧时间复习。
考试前一天的晚自习,班长组织大家布置考场,桌椅按照规定摆放,多出来的码放到教室后面的空地。桌面和抽屉里的书本搬去讲台或走廊上。
月考当天,由于临时抱佛脚只学了短短几天,迟滢体会了一把学渣进考场的心情,就跟赌徒差不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想当年,她好歹考进了985top大学,现如今,她考个589分都是痴人说梦。
还不如装病请假回家躺两天,先躲过这次再说。
当这个念头钻进脑海,迟滢掉头冲出考场。
“迟滢,你上哪儿去?这都快考试了。”
迟滢运气不佳,刚走到楼梯口就撞见左手抱试卷、右手拎保温杯的班主任。
田宗昊站在台阶下方,高度正好与迟滢平视,他目光如炬,盯得人倍感压力。
迟滢想死的心都有了,这跟越狱被当场抓住的囚犯有什么区别?
她张开嘴,到了关键时刻,事先编好的说辞却吐不出来,嗫嚅道:“……我上个厕所。”
“快点,马上打铃了。”田宗昊挥了下手,示意她赶紧去。
迟滢只能硬着头皮去厕所晃悠了一圈,而后,怀揣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回到考场。
下午考数学的时候,前面几道选择题,迟滢凭借这几天的恶补做了出来,越到后面越艰难,视线往下滑,什么函数为fx的定义域……不会做,瞎蒙,什么切线方程,看不懂,还是瞎蒙,什么等比数列an的公比为q,前n项积为Tn……不知道,依然瞎蒙。
到了填空题,瞎蒙不顶用。
再到大题,更不用说,迟滢两眼一抹黑。
迟滢在考场如坐针毡,别人都在埋头奋笔疾书,笔尖摩擦着纸张沙沙响,只有她,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所事事又煎熬。
她已经能预见,考试结束,等待她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