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这两天,时间过得非同一般的快。
周四下午考完英语,同学们回到教室,将打乱的桌椅恢复原位,搬回书本整理好。
各科课代表拿来了参考答案,大家一边对答案一边讨论错题,班里吵吵闹闹,充斥着考完试的轻松,掺杂些许成绩未知的紧张。
迟滢没精打采,慢吞吞地收拾完,一声叹息接着一声。
许为然有偷偷留意她,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心情似乎奇差无比。
“许为然。”迟滢的脸枕在胳膊上,拖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她表情悲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好像他是她的依赖。许为然看她一眼,眉心一跳,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直到迟滢喊第二遍,许为然才生硬地应道:“怎么了?”
迟滢就是想找个人宣泄一下堵在胸口的坏情绪,观察前后左右,只有离她最近的同桌像个受气包:“我完蛋了。”
什么叫完蛋了?
过了好几秒,许为然琢磨出一点头绪:“没考好吗?”
迟滢被戳中痛处,眼神不由得更加悲戚。
许为然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他没依据,都是瞎说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再度开口:“我觉得……”
迟滢轻声问:“什么?”
许为然根据自己在考试中的感觉,中肯地说:“这次月考的题还挺简单。”
迟滢:“……”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迟滢一改方才的萎靡,坐了起来,目光像是化作利箭,射穿了许为然,她谴责道:“许为然,你的嘴巴是抹了鹤顶红吗?这么毒。我考得很差,非常差,你还跟我说题简单。”
看出她生气了,许为然不知所措,他舔了下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迟滢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对不起。”许为然低下头,几乎趴到了桌上,浅褐色的眼睛盛满了真实的歉意,“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也不是在炫耀,我就是……我就是……”
他姿态摆得很低,生怕被迟滢误会,急得语速都加快了,像来了段rap,迟滢感觉自己把老实人逼到了绝路上。
她唇角倏地勾了下:“许为然,你怎么那么不经逗啊,我跟你开玩笑的。不过——”
迟滢跟他的目光对上,鼻尖皱了下:“有一点我没骗你,我真的考得挺烂。”
许为然轻抿了下唇,还没寻找到安慰的话语,就见迟滢耸了下肩,破罐子破摔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是死不了,顶多挨顿骂。”
许为然:“……”
豪言壮语谁不会说,实际上,迟滢忐忑了好几天。
成绩出来这天是重阳节,前几天接连下了几场雨,今天难得放晴,秋高气爽。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拿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看。
“哎,田老师,你们班的迟滢怎么回事,成绩跌出了年级前三百,这也太吓人了。考试的时候睡着了吗?”
“……”田宗昊在批改物理作业,闻言,额角一抽,“看错了吧?”
他还没抽出空来看月考成绩。
“瞧你说的,我这俩大眼睛加上一副五百度的眼镜又不是摆设,还能看错?”那老师把一班的成绩单递过去,“喏,你自己看。”
田宗昊撂下红笔,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视线落在成绩单上,习惯性从上往下看。
半天没找到迟滢的名字,他就感觉出事情不妙了。
在末尾看到那个名字时,田宗昊惊掉了下巴。
这个时候,物理课代表过来拿作业,田宗昊摁着眉心:“作业我还没批完,你先不用管,去班里给我把迟滢叫过来。”
物理课代表“噢”了声,原路返回,去班上传话。
收到指令的迟滢脑子里嗡嗡响,预想中的挨骂这么快就来了吗?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嘴里絮絮叨叨:“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她的神色十分悲壮,临走前,特意通知了许为然一声,“同桌,你可以收拾收拾,准备给我收尸了。”
许为然:“……”
在许为然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迟滢走出了教室。
办公室在对面一楼,迟滢穿过长廊,下楼梯,敲门前咬了下唇,心情颇为沉重:“报告。”
“进来。”
田宗昊抬眼看过去,沉下了脸。
迟滢的心脏咚咚咚,跳得特别响。
别的老师见此状况,没当回事地开起了玩笑:“哟,田老师行动够迅速的,这就找人谈话了?”
田宗昊作为一班的班主任,手底下的一棵好苗子出了这种岔子,他可笑不出来。
等迟滢走到跟前,田宗昊把成绩单递给她看,手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班级排名倒数第一,年级排名三百开外,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迟滢,以前没发现你偏科,这次是怎么了?数学和理综的成绩没眼看,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早知是这个结果,迟滢看到成绩单后的反应平平淡淡,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
这几天,迟滢认真思考过该怎么跟老师交代,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所有捏造的谎话在事实面前都显得牵强。
田宗昊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鉴于她以前很优秀,他稍微放缓了语调:“你是考试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还是心理上出了什么问题,你说出来,老师想办法帮你解决。”
老师的好意迟滢听得出来,她小声说:“没有。”
安静须臾,田宗昊想到了一种可能:“迟滢,你是不是后悔选理科了,想转去文科,故意用这种方式?”
否则,该怎么解释她的语文和英语考得很好,数理化生这四门都一塌糊涂,远达不到她平时的水准。
而且,这次的题没什么难度。
迟滢:“……”
“被我说中了?”田宗昊惊了。
迟滢一味地摇头否认:“不是的,我没有想转文。”
“那你这……”田宗昊看不懂她了。
迟滢抬头,神情分外诚挚:“如果我说,我脑子坏掉了,您信吗?”
田宗昊气乐了:“我要是信你这话,那就是我脑子坏掉了。”
迟滢:“……”
田宗昊有点头痛,看上去健健康康的一个姑娘,怎么沟通起来这么困难,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结果是对牛弹琴。
耐心告罄,田宗昊手背朝外挥了两下。
看懂这个手势,迟滢心中暗喜,感叹一句真是不容易,终于扛过这一关了。迟滢正要松口气,却在下一秒听见班主任说:“跟你说不通,叫家长吧。”
迟滢:“?”
不是,怎么就沦落到叫家长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