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然静静看着眼前的人，迟迟没出声。
迟滢仰头回视他，眼眸闪亮，里面装满了期待，耐心十足地等着他的回复。
许为然偏了下头，慢腾腾地说：“店里要收拾，我没空。”
迟滢的耳朵没毛病，能听出他虽然是在婉拒，但态度很松软，她弯了眼睛：“没事啊，我等你。”
许为然再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他先跟另外几个服务员一起，扶起倒在地上的桌椅，清理打碎的盘子、酒瓶，然后打扫地面。
迟滢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看着剩下不多的顾客一个个走掉。
她想起自己还没结账，起身去了柜台。
“不好意思，给您造成了不愉快的用餐体验。”收银员的语气歉意满满，“我们老板去派出所配合调查了，走之前交代过，刚刚在店里用餐的顾客一律打五折。您和另外两桌顾客受到的影响比较严重，给你们免单。”
还有这种好事？迟滢礼貌地回了声“谢谢”。
她走回原来的位置接着等。
期间有几位顾客前来，看到店里的情况，挠挠头，有些疑惑，什么也没问，掉头走了。
做完收尾工作，许为然解下围裙，穿上厚外套，背起书包去找迟滢。她垂着头，两只手撑在椅子两边，双腿并拢伸直，无聊地碰着鞋尖。
许为然叫了她一声。迟滢抬眼，笑了笑，眼里像有星光闪烁：“你都弄完了？”
他回答：“嗯，走吧。”
迟滢站起来，跟他一块走出烧烤店。
“你想吃什么？”许为然主动开口问。
迟滢对这一片不熟，四下扫了一圈，没个主意：“我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下？”
“你吃面吗？”许为然给她指了个方向，“那边有家面馆很出名。”
“我不挑食。”迟滢有些冷，两手揣进兜里，脖子往下缩了缩，“我们去吃吧。”
几十米的路程，两人慢悠悠地步行过去，走到半道，冰冰凉凉的雪粒落在脸上，迟滢惊奇地仰起脖子，感受得更为真切。她侧过头去，跟许为然分享自己的新发现：“许为然，好像又开始下雪了。”
许为然没她这么激动，轻描淡写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夹雪。应该跟上午一样，下一会儿就停了，地上积不起太厚。”
迟滢：“……好吧。”
她是真的很喜欢下雪，尽管她很怕冷。
面馆不大，摆了几排长方桌和宽板凳，菜单贴在墙壁上，红底白字，密密麻麻种类繁多。
迟滢挨个扫下来，选了自己喜欢的青椒笋干肉丝面，额外加了一块素鸡。她没回头，问许为然：“你吃什么？”
“我不饿。”许为然说。
迟滢拧着脖子看他，声音有些低：“你坐在旁边看着我吃，我会尴尬的。”
许为然：“……”
“这么多面，没你爱吃的吗？”迟滢指了指墙上的菜单，“你再仔细看看呢。你要是有选择困难症，我帮你点一个吧。”
许为然看着她，他早就意识到，他不太能拒绝得了她，就算一开始打定主意，也总会动摇。
“你有忌口的吗？”迟滢手指点着下巴，小声嘀咕，“那个双椒牛肉面好像不错，后面括弧里写了是这家店的招牌。”
许为然表示听她的。
正是饭点，顾客多不胜数，他们在店里找了两个空位坐下。因为是跟人拼桌，旁边都是不认识的人，两人没说什么话。
吃完热乎乎的面，身体都暖和了许多。外面的雪扑簌簌，下得又急又大，一簇一簇雪花在空中飞扬，鹅毛一般。
地面还是湿淋淋的，树梢上的旧雪覆上一层新雪。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许为然用余光瞥见迟滢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她的脸上是纯真明媚的笑容，像是能将这满天冰雪融化。
她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戴了顶红色毛线帽，在这大雪纷飞的世界里，像个可爱的雪人。
“许为然。”迟滢忽然扭头，盯住他的脸。
许为然脚步停滞不前，以为自己偷看被抓包，心脏缩了缩。
哪知迟滢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笑吟吟地指着他：“你的睫毛，落了雪花。”她面露羡慕，“是不是只有睫毛特别长的人才会有这种体验啊？你看我就没有。”
她边说边贴近他，眼睫一扇一扇，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许为然被她的话牵引，目光落在她的眼睫上，不像她说的那样，她的睫毛分明浓密又纤长。
视线稍微下移，底下是双澄净如琉璃的眼睛。
含着笑意，拥有温度。
许为然不知道说什么，安静了片刻，试图扯开话题：“你坐哪趟公……”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他全身紧绷成一根木头，迟滢用指尖拈下了落在他眼睫上的雪花。
雪花沾上手指的温度，转瞬化成水，迟滢低眼，了下指腹，错过了许为然睫毛抖个不停的画面。
如许为然所说，这场雪没下多久就停了。第二天又下了一阵，到4号早上返校的时候，只剩一些背阴的角落还有残雪，其余的地方干干净净。
气温倒是又降了不少。
迟光海开车送迟滢去学校，在她准备下车时，一再叮嘱：“自己注意保暖，要是感觉冷就再多穿点衣服，别喝凉水。”
迟滢点头，捂着嘴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车里暖和，她只待了几分钟就犯困，当她推开车门，被凛冽的北风一吹，睡意瞬间消散，随之打了个寒噤。
教学楼入口处的公告栏前围了一群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将迟滢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迟滢踮起脚尖在后面探看了许久，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忽然在人群中捕捉到熟悉的面孔，迟滢伸长手臂拽了对方一把。
“啧，别扒拉我……”
孙见微一扭头，见拽自己的人是迟滢，立马转换了态度：“小滢，你来啦。”
迟滢眨巴着眼睛：“都在看什么呢。”
公告栏通常是用来张贴月考光荣榜的地方，最近又没考试，有什么可看的。
孙见微退出人群，激动地拉着好姐妹，向她传递自己刚获得的情报：“卧槽，许为然不知道得罪谁了，他在校外兼职的事被人抖了出来，还拍了照片作为证据贴在公告栏。这么多人看到了，估计离传到老师耳朵里也不远了。”
“兼职？”
迟滢立刻想到放假那天，她在烧烤店里偶遇许为然的事情。
他那是在兼职吗？
“对啊对啊。”孙见微说，“学校明确规定，不允许任何学生在……”
许为然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进视线里，孙见微像被人掐住喉咙，瞬间静音。
先前讨论得火热的一群人也都默契地闭紧了嘴巴。
许为然挤进去，撕掉了公告栏上的照片。他沉着脸，目光冷冷，手里的照片不小心弄掉了一张，恰好飘到迟滢脚边。许为然蹲下去捡，有只手比他更快，捏住了照片一角。
许为然的眼神暗沉，隐隐藏着怒火，在看到捡照片的人是迟滢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顷刻散去。
迟滢看了一眼照片——男生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套了件烧烤店统一安排的红黑配色的围裙，手上端着盘子，正弯腰给顾客上餐。
看这穿着，正是她偶遇许为然的那天。
迟滢怔了怔，心里无端有些紧张。
怎么就那么巧，她在烧烤店碰见许为然的那天，他被拍了。
迟滢把照片还给他，趁机偷瞄一眼他的脸，他面无表情，却能让她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她怕许为然误会照片是她拍的。
不论许为然有没有这么想，她都该跟他解释一下：“许为然，你听我说，这个照片不……”
“许为然！”一道男声插进来，音量出奇的高，盖过了迟滢的声音，“老田叫你去办公室找他，麻溜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