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滢目光微顿,感到十分意外。
跟许为然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穿着黑色卫衣,牛仔裤,外面套了一件烧烤店服务员统一的黑红配色围裙。
他手里端着不锈钢托盘,脸上一闪即逝的诧异,过后归于平淡。
“小许,你过来一下。”烧烤架前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叫走了他,“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帮我盯着上面的东西,勤翻面,别烤糊了。”
迟滢把视线收回,被女服务员领到靠墙的一张两人桌。
稍后,女服务员递上来一张菜单。
迟滢的反应有点迟钝,盯着菜单看了半天,脑子里却在想许为然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这家烧烤店是他家开的?他放了学过来帮忙?
“小妹妹,需要我给你推荐吗?”女服务员等了一会儿,没见迟滢点单,稍弯下腰笑着询问。
“谢谢,我自己来。”
迟滢弯了弯唇,随即拿起圆珠笔摁了下,在菜单上勾了几样东西。
女服务员离开后,迟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烧烤架的方向瞥。男生站在长长的架子前,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挡不住他的眉清目秀。他身上自带一股冷感,看着疏离,又引得人忍不住靠近探究。
店内座无虚席,上菜的速度却不是很慢,迟滢等了十来分钟,有人过来,给她面前的桌上放了一个很大的白瓷盘。
迟滢似有预感,视线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移,目之所及,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帅脸。
许为然有条不紊地将托盘里的烤串放到瓷盘里,跟其他的服务员一样,态度友好又周到地告知顾客:“你先吃,剩下的烤好了我再给你上。”
而后,他从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摸出开瓶器,帮忙打开迟滢点的一瓶豆奶,放了根蓝色的吸管进去。
迟滢眨了眨眼:“等一下。”
许为然的脚步生生被叫停。因他生得高大,眼眸低垂着看她,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听他这语气,就跟不认得她似的。
迟滢不大高兴,眉头轻拧了下,旋即,她起了逗弄的心思,不疾不徐地说:“喂,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许为然的人,他跟你长得一样,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许为然:“……”
看他神色怔愣,迟滢暗爽,抿了抿唇,继续胡编乱造:“他是我同桌,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带你去找他,说不定他也在找你。不用感谢我,我这人比较乐于助人。”
许为然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龟裂,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淡漠。
见他这样,迟滢终于憋不住弯起了唇角。
许为然像是尴尬,又像是害羞,绷着脸撇过头去,还没等他说句什么,又有人叫他过去忙活。他没耽搁,扫了迟滢一眼,立刻转身离开。
迟滢倒没觉得失落,她看得出店里人手不太够,几个服务员忙得脚打后脑勺,许为然没空跟她闲聊很正常。
她拿起一根羊肉串慢慢地吃,味道很好,难怪顾客爆满。
迟滢点的串陆续上齐了,她一个人,照样吃得怡然自乐。
隔壁一桌男的聊天的声音很大,迟滢咬住吸管喝了口豆奶,随意瞥了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两桌客人吵起来了。
其中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率先站了起来,毛衣的袖子撸到上臂,肌肉鼓起,就像发面馒头,面相也很凶神恶煞,他拎起桌上一个啤酒瓶指着另一桌的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你刚刚说谁装逼,有种大声说出来,你他妈不说就是孙子,妈个比的,多管闲事。”
另一边的人也不好惹,顶着锃光瓦亮的光头,眉尾那儿还有道疤,指着肌肉男的鼻子回击:“说的就是你,怎么了?有意见?搁那儿吹半天牛逼,听得倒胃口,还不让人说了?”
“妈的。”肌肉发达的男人火了,将手里的啤酒瓶重重砸到光头男的桌上,“你今天不给我道歉,我看你能不能走得出这个门。”
“砰”一声巨响,桌上的烤串和饮料都被砸翻了,一个啤酒瓶滚到了地上,好巧不巧,碎裂在光头男的脚边,弹起的碎片划伤了光头男的脚踝。
见了血,光头男霎时目眦欲裂,抄起盘子拍到肌肉男的脑门上。
前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双方人员打了起来。周围几桌的顾客见势不对,纷纷起身避让,远离事故中心。
迟滢离得近,还没来得及抬脚,隔壁的桌子就被掀了。
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一片狼籍。
乒乒乓乓的动静快要掀翻房顶,引得服务员和老板都来拉架,但是两方打红了眼,任谁来了都只有被推开的份儿。
一把椅子横空砸来,迟滢连连后退,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被绊了一下,同时,耳边响起好几道抽气声。
迟滢跟其他人一样,也以为自己要被椅子砸到,尖叫已经挤到了嗓子眼,蓦地,她的手腕被一抹温热紧紧攥住,用力拽向另一个方向。
椅子落在她旁边,哐当作响。
熟悉的场景,勾起了脑子里关于穿越那一晚的回忆,她快被车撞到的时候,也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离危险境地。
迟滢脸色苍白,心跳得尤其快,额头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被拥入一个坚实又安全的怀抱,半晌过去,她才对周遭的一切有了实感,缓缓抬起头,跟许为然的目光相接。
他的眼里不再像往日那般无波无澜、冷淡至极,而是翻涌着明显的惊慌。
许为然微低下头,凌乱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他努力做到不留痕迹,然而一开口,嗓音却在打颤:“迟滢,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刚刚被叫去后厨拿食材,一过来就看到混乱的打斗场面,一张椅子朝着迟滢的脸飞去,他脑中神经一紧,什么都顾不了,扔了手里的东西过去拉她。
他们相隔的距离不算近,他以为自己来不及救她,从结果来看,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没有。”迟滢怕自己声音太小,现场太吵,许为然听不见,紧跟着摇了摇头。
许为然拉着他离开这个随时可能再次被波及的“战场”,她晕晕乎乎地跟着走了两步,想起来东西没拿,拽了许为然一下,回去拿上自己的帽子和羽绒服。
白色的羽绒服上沾了一大块油污,是那群人打架时飞溅的烤串弄脏的。
迟滢从书包里翻出湿纸巾擦拭了几下,没什么效果。
正想作罢,许为然看了眼,提醒她:“油渍不及时处理,干了以后很难洗干净。”
迟滢接着擦了几下,还是弄不掉:“那怎么办?”
许为然带她返回烧烤店。
有顾客及时报了警,最近的派出所离烧烤店就一条街,出警很快,这会儿民警把两边的人都带走了。店里乱糟糟的,顾客消失了一大半,没法正常营业。
“给我。”许为然垂下眼,朝迟滢伸出一只手。
迟滢默默地递上自己的羽绒服,只见他拧开水龙头,将弄脏的地方打湿,挤了点洗洁精,来回搓洗,修长的十根手指被冷水冻得有些发红。
迟滢望着许为然,暗暗地想,他一个男生,倒是比她这个拥有二十几年生活常识的女人还要心细。
“好了。”许为然把羽绒服给她,“先将就着穿上,外面温度低。”
迟滢乖乖把手伸进袖管里,穿好衣服,她思索了几秒,用两根手指捏住许为然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我都没吃几口,肚子还饿着,你能陪我吃点儿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