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师,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江容君意外极了,跟他求证,“你确定你说的是我们家迟滢?”
田宗昊的语气平和宽厚,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迟滢家长,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我其实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偶然听班里一个女同学提了一嘴。我怕影响迟滢考试,就没找她谈话,之后就放假了。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希望你们做家长的多跟孩子沟通。如果发现问题,能及时纠正。目前这个阶段,学习最重要,早恋确实不合适,学校里也不允许。你说呢?”
“我会留意的。”江容君心底五味杂陈,反映到脸上,神情也颇为复杂,“感谢田老师,您费心了。”
“都是为了孩子好。”
江容君紧紧握住手机,再度看向迟滢,她稍微平复了下心情,默默组织措辞,朝迟滢走去。还没开口,迟滢啃完了苹果,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抽了张湿巾擦手,抱着杂志往自己的房间走。
江容君只好跟着去了她的房间。
迟滢猛不丁回头,困惑地眨眨眼:“妈妈,您有事吗?”
江容君温和地笑了笑,她准备了一些试探的话语,想要跟迟滢在母女谈心中聊起“早恋”这个话题,然而,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最直接的方式:“你早恋了吗?”
“早什么?”
冷不防听到这个问题,迟滢极度讶异,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妈妈是……是猜的。”既然说出来了,江容君也不打算再遮掩,索性开门见山道,“你看你的成绩跟高一的时候比差太多了,虽然最近几次考试有所进步,但是,你以前是什么样的水平,相信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这不就顺理成章地怀疑你分了心思在别的事情上吗?”
噼里啪啦说完,江容君缓了口气:“如果妈妈冤枉你了,我跟你道歉。小滢,我不是在审问你,我是在跟你……”
“妈妈,你不用说了,我懂。我都懂。”迟滢闭了闭眼,竖起手掌,比江容君还要义正词严,仿佛江容君才是被审问的那个人,“但我真没早恋。”
她倒是想恋,她恋得起来吗?
谈恋爱这种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
许为然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心中除了学习,装不下别的东西。
况且,她这个年纪,就算谈了,也不算早恋。
都二十八岁了。
江容君相信自己的女儿,一定是班主任搞错了,迟滢怎么可能早恋,她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向来循规蹈矩……
刚这么想,江容君视线一扫,瞥到书桌上的证件。
江容君的目光顿住。
那是出入证,但上面贴的照片是个男生。
江容君迟疑地拿了起来,姓名:许为然。
年级那一栏写着高二(1)班。是迟疑的同班同学。
“这是你的?”江容君的眼睛瞪大了。
“我同桌的。”迟滢一脸问心无愧,“期末考完试,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看,装错了。”
江容君看她的眼神逐渐不对劲。
迟滢:“……”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下午六点,迟光海从公司回来了。
一家三口吃过饭,江容君早早拉着丈夫回房。
迟光海稀里糊涂地被妻子推着肩膀往前走,十分被动,他扭着脖子蒙然道:“我还打算看会儿晚间新闻。”
“看什么新闻,有要紧的事跟你说。”江容君反手带上门,这才放开嗓门,“你女儿早恋了!”
迟光海像被施了定身咒,怔愣在原地。
静了片刻,迟光海忽地笑了:“你从哪儿听来的?纯属无稽之谈。”
“你不相信是吧?”
江容君表情严肃,跟他讲起了前因后果。
听着听着,迟光海不由得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脸上的神情变得跟江容君一样严肃。
“老公,你说说,这不是早恋是什么?第一次月考小滢成绩下滑,我们就针对这个问题讨论过原因。”江容君掰着手指头,悉数列举迟滢早恋的痕迹,“还有一次,我在她房间里发现了核桃味的早餐奶。咱们的女儿什么时候喜欢核桃味的东西了?肯定是那个男生给她的。我后来买了一箱放家里,也没怎么见她喝过。”
迟光海摸着下巴:“你这么说,我也觉得……”
“是吧。”江容君认为自己分析得合情合理。
迟光海搓了搓头发,面露忧愁,他的小棉袄怎么就早恋了,之前一点苗头也没有。
江容君突然转了话锋,开始对许为然评头论足:“不过,我看了那个男生的证件照,眉目清秀,长得是有点小帅。你知道的,证件照一般会把人拍得很丑,但那男生完全没有。那五官,精致得很。”
迟光海:“……”
这是重点吗?
“你想想办法啊老婆。”迟光海是个女儿奴,一想到女儿早恋的事,他就焦心不已,恨不得立刻把那个臭小子抓来警告一顿。
“我这不就是在跟你商量对策吗?”江容君说。
夫妻俩都束手无策,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
“我觉得吧,早恋这种事堵不如疏。”江容君想了许久,终于理清了思绪,“感情已经发生了,如果强行让他们断掉关系,可能会适得其反,更影响学习。”
迟光海眼里带着疑问:“怎么疏?”
“你让我再想想。”
江容君接着思忖,几分钟后,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田宗昊的号码拨过去。
“田老师,是我,迟滢的妈妈。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
“不晚不晚。”田宗昊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您有话直说。”
“田老师,您今天跟我说迟滢早恋的事,我想问问,那个男生是不是叫许为然?”
电话那边静了一秒,语气相当惊讶:“您都问出来了?”
聊了小半个小时,许为然的基本情况,江容君心中有了数。
江容君和迟光海交换了个眼神。
方才的通话内容,迟光海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这个叫许为然的男生学习特别好,次次考试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难得的是,他不骄不躁,平日里从不松懈,非常刻苦努力。是迟滢现在的同桌,而且是迟滢主动要求跟他坐在一起的——又一个证明两人恋情的证据。
他们还了解到,许为然家里的条件不太好,他之前还因为兼职补贴家用被老师教育过。
“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江容君感慨道,“这男生这么优秀,说明小滢的眼光不错。”
迟光海没反驳她,但掀起上嘴皮子冷哼了一声。
“你找田老师要那个男生家的联系方式干什么?”迟光海想起这一茬,问了出来,“你不是要找人家的麻烦吧?你先前还说堵不如疏。”
江容君拍打他的胳膊:“能不能对我有点信任。”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江容君给迟滢盛了碗粥,清了下嗓子。
迟滢拿油条的手一顿,下意识抬眼看向了江容君,她刚才咳的那一声,一般是说正事的前兆。
迟光海低头剥鸡蛋,眼角余光时刻观察形势,万一不对,他好从中调和。
但他显然低估了江容君的谈判实力,全程他都没有用武之地。
“小滢,关于你的学习情况,昨晚我和你爸爸认真聊了一下。”江容君起了个头。
“哦。”迟滢低着眼,忐忑地撕下一小块油条塞嘴里,故作镇定地问,“然后呢?结果是什么?”
江容君两手按在桌上,说话时眼睛盯着迟滢:“我们一致决定,给你找个家教一对一辅导。这个寒假结束就是高二下学期了,离高三不远了,马虎不得。”
迟滢皱起眉头,拖着调子哀叹了一声。
她的假期生活还没轻松几天就要宣告结束了吗?
苦逼的高中生。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江容君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是希望迟滢能正视这段感情的同时还能提高自己的学习成绩,最后回归正轨,但前提是她得心甘情愿,“妈妈不想逼你。”
“不是。”迟滢乖巧地点头,实则内心生无可恋,“我接受。”
她这糟糕的成绩确实该好好拯救一下。
之前在学校里,她总麻烦许为然,他也有自己的作业要写,她每次占用他的时间都有些愧疚。假期空闲的时间一大把,是该充分利用起来,不能总想着玩耍。
争取开学后彻底脱胎换骨。
江容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弯起了嘴角:“那就这么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放心吧。”迟滢欲哭无泪地喝粥,含糊应道,“绝对不会。”
还差十分钟到九点,门铃响了,迟滢懒洋洋地趿着拖鞋往玄关走去。
这个时间,八成是家教老师到访,江容君是生意场上的女强人,办事效率向来高得可怕。
门开了,迟滢掀起眼皮,看到一张极为熟悉的脸,怔了几秒。
“家教……老师?”
许为然,你还有多少种身份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