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然不善言辞，在江容君的盛情挽留下，说不出拒绝的话。
迟滢虽对这情况摸不着头脑，但许为然能留下来吃饭，她当然高兴。
江容君去厨房接着炒菜，迟光海跟了过去。
“老婆。”迟光海神秘兮兮地靠近江容君，“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江容君没空看他，往锅中倒油，将提前腌制的鱼放进去煎。
“你还记得上学期有一次下了晚自习好久小滢都没回来吗？”
“记得。”江容君在滋滋啦啦的烹油声中回答，“那天下着雨，你开车去接的她，她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淋湿了。”
“对对对，就是那天。”迟光海说，“你知道吗？小滢当时就是跟这个许为然在一块，在巷子口不知道说什么。”
他又为迟滢的早恋找到了一条有力的证据。
江容君手持锅铲，正要给锅里的鱼翻面，闻言，动作滞了下。
“这么看来，俩人还真有事儿，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迟光海两手叉腰，拧着眉，十分发愁，“我现在怀疑你找许为然来做家教这个主意是不是真的有用，万一感情培养得越来越深不就彻底完蛋了。”
江容君：“……”
“哎，老婆，鱼快糊了。”迟光海闻到了一阵焦糊味。
江容君赶忙把鱼翻了个面，冷静道：“对你女儿有点信心好吗？我生的孩子我了解，小滢不会不懂分寸。”
“我对自己的女儿当然有信心。”迟光海哼了声，“我是不放心那小子。他那长相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喜欢的小白脸类型，万一再会点儿花言巧语，咱家小滢单纯，我怕她上当受骗。”
默了片刻，江容君公允道：“我看许同学不是油嘴滑舌有很多花花肠子的那种男生。”
“你跟他又没有很多接触。”
“你是说我一个四十岁的人了，还看不准小年轻？”
“我可不是这意思……”
“好了，我理解你这颗老父亲的心。”江容君说，“咱们慢慢看，如果苗头不对再干预也不迟。我觉得目前的方式没什么问题。”
迟滢伸长脖子竖起两只耳朵，仍然听不清爸妈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索性放弃了偷听的念头。她跑回许为然身边：“你想喝什么？”她一根根数过手指，给他列举，“家里有可乐、雪碧、橙汁、椰汁、苹果汁、纯奶、酸奶……”
许为然坐在椅子上，不太自在：“白水就行。”
“我给你拿可乐吧。”迟滢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给自己拿了一瓶黄桃味的燕麦酸奶，坐到许为然旁边，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别拘谨，我爸妈都很好相处。”
“嗯。”许为然帮她拧开了酸奶瓶盖。
不用迟滢说，他自己也能感受得到，她家的氛围轻松、温馨、幸福。貌美知性的妈妈，英俊沉稳的爸爸，符合所有人对“家”这个字的想象。
是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迟滢喝了口奶，上唇沾了一抹白，她抿着唇舔掉，帮他打开可乐：“明天休息一天，你有安排吗？”
“在家写作业。”
“……”
迟滢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余。
“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迟滢抬起视线对上他的眼，声音轻不可闻，像在说悄悄话，“我都好久没放松了。”
许为然唇边有了点笑意，很淡很淡，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你的数学考到一百一了？”
迟滢泄气了。
不想提令人头疼的数学，她下午写了一张卷子，考了九十四分，离一百还差几分呢，更别提许为然定下的一百一。
他们上次说好了，她数学考一百一就一起去看电影。
许为然抿了口可乐，看她丧眉耷眼的模样，心软了，正想改主意，江容君过来说：“可以开饭了。”
*
餐桌上摆了六七道菜，全都是江容君的拿手好菜。
江容君用公筷夹了一只鸡腿放到许为然碗里，客套地说：“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许为然连忙捧起碗，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腼腆道：“谢谢阿姨。”
江容君笑了下，另一只鸡腿给了迟滢。
“许老师辛苦了。”迟滢冲许为然扬了扬眉梢，“多吃点。”
迟光海咳了一声，跟江容君对视了一眼，看看你女儿，演都不演了。
江容君：“……”
许为然眼睫垂下，无所适从地啃着鸡腿肉，视线盯着碗，想的却是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在自己家里吃到家人夹到碗里的鸡腿。
在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默认给许承安的。只有许承安不要的东西，才会轮到他。
许承安被惯坏了，即使他不要，扔了也不愿给他。
手机响了声。
迟光海听着熟悉的提示音，条件反射摸身上的口袋，余光注意到，对面的许为然掏出了手机，看着他手里的手机，迟光海揉了揉眼睛。
那不是他的手机吗？
怎么在这小子……
迟光海立刻睁大眼睛看向迟滢。迟滢没别的反应，只说：“爸爸，你眼睛不舒服吗？”
迟光海：“……”
他心脏不舒服倒是真的。
原来如此。小滢拐弯抹角央求他换掉手机，是想借花献佛。
这丫头，既然想送人，怎么不知道送新的，搞不懂她。
许为然看到是运营商发来的短信，收起了手机。
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迟滢一个人的号码，她就在这里，当然不会给他发消息，刚刚是他没反应过来。
迟滢换公筷，拨下鱼肚上的一块肉给许为然：“这个鱼你是不是还没尝过？快尝尝，强烈推荐。烧鱼的酱是我奶奶亲手做的，市面上没有的味道。”
许为然道了声谢，顶着一道阴恻恻的视线，吃下了那块鱼肉。
“怎么样？”迟滢轻声问。
“很好吃。”
许为然点头，尝到了一丝甜，不知是鱼肉的鲜甜，还是酱汁的味道。
*
第二天休息，不用去迟滢家给她补习，许为然习惯早早起床，做了全家人的早餐。
街坊四邻逐渐有了动静，而许为然已经坐在了书桌前，一张卷子快写完。
他并不像以往那么心无旁骛，总忍不住想起迟滢嘟起嘴说想去看电影的模样。许为然的手伸进抽屉，摸了摸手机，把它拿出来。
“哥，我想喝水，你给我倒一杯。”
许承安躺在沙发里，冲着许为然的方向大喊。
许为然一顿，把手机放到抽屉最里面，用本子盖住，不能被许承安发现他有手机。
“自己没手？”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许为然不想惯着他。
许承安玩手机的动作没停，两条腿在空中乱蹬：“你给不给我倒？等妈回来了，我就跟她告状，说你打我，看她不揍你一顿。”
“随便。”许为然无所谓。
许承安口渴得不行，使唤不了许为然，只好从沙发里爬起来，去厨房找水喝。手机时刻不离手，对着许为然的后背骂了一堆脏话。
许为然没回嘴。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是许承安扯破喉咙的哭声。
许为然扔下笔冲去厨房，看到的就是许承安被烫到吱哇乱叫的场景，他的心猛地一颤，抓住许承安的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
大门刚好在这时候被推开。
是外出买菜的葛玉芹回来了，听见许承安嚎啕大哭的声音，她丢了菜篮子，慌慌张张往厨房跑。
土豆从菜篮子里滚出来，撞到桌脚才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