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稍晚一些，在2月9号。
除夕前一天迟滢还在补课，接下来要休息几天，所以这年前最后一次补课安排的任务比较满，迟滢从早学到晚也没一句怨言。
下午五点多，天色将暗未暗，迟滢把笔一丢，两手十指交叉举过头顶抻了个懒腰：“终于结束了，累死我了。”
她扭动着酸痛的脖子，叹了好长一口气。
“布置的作业你记得写，之后我会检查。”许为然起身收拾东西，一样一样装进书包里，“遇到不会做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或发信息。”
“你也太无情了许老师。”迟滢踢了他一下，将高举的双手放下来，“我这才刚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你就给我摁了回去。”
许为然拉上拉链，朝她看去一眼：“嗯，你好好休息。”
“你等等，先别走。”
迟滢坐久了，腿有点使不上力，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踩着拖鞋踢踢踏踏跑到衣柜前，从最下面拽出一个纸袋，起身时不小心被拖鞋的后跟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重新穿好鞋，快步走回许为然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什么？”许为然低下头，顺着袋口往里看。
里面装了个盒子，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送你的新年礼物。”迟滢说，“逛街的时候刚好看见，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祝你新年快乐，许老师。”
许为然看着她，眸光闪了闪，没收下：“我……”他的气息有些沉，难以启齿，抿了好几下唇才把话说完，“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没关系啊。”迟滢抓起他的手，把纸袋的提手挂上去，笑着说，“就当是学生答谢老师的，请你收下。”
“谢谢。”
许为然手指收拢，握住了提手，沉甸甸的重量，像是落在他心头。
“你好像总是在对我说这两个字。”迟滢笑了笑，语气掺了点无奈，“能换一句吗？”
许为然与她对视，她的眼睛黑亮得像宝石，他慌乱地移开，心跳又开始杂乱：“你、你……”
“我什么？”
“你很好。”
“没有更多的吗？”
自从知道许为然身上的伤是他妈妈打的，迟滢的情绪就没好过，总是莫名想到这件事。像现在这样轻松地笑，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许为然冥思苦想。
“好了。”迟滢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不为难你这闷葫芦了。”
迟滢送他出去，打开房门才知道迟光海和江容君回来了，应该是刚到家不久，两人站在玄关处说话。
“小许老师这是要走了吗？”江容君换下皮靴，将臂弯里的羽绒服递给迟光海，嘀咕了句，“再晚回来一会儿就错过了。”
许为然停下来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江容君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封红包：“明天就过年了，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钱不多，图个好彩头。”
“阿姨，我不能……”
许为然愣了愣，嘴里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迟滢打断，她直接拿走红包，塞进他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推着他的肩膀催促道：“走啦走啦，天都黑了，早点回家，明天……啊不，初四见！”
*
从楼里出来，刺骨的寒风迎面一击，带走了身体的温度。
许为然走了几步，停下，回头仰望高楼，一层一层数过去，目光停在迟滢住的那一层。
暮色来临，窗里撒出来的灯光明亮又温暖。
在里面待的时间久了，他好像也沾染了一丝温暖，和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
静静站了会儿，许为然骑上自行车回家，趁着没人注意，将迟滢送给他的礼物塞到床底。
等到夜深人静，他才点亮一盏小灯，翻身下了床，轻轻地把东西拿出来，拆开包装。
盒子里是一件黑色冲锋衣，胸口的部位用银灰色的线刺绣了logo图案，布料硬挺，里头是可拆卸的羽绒内胆，春秋冬三季都能穿。
许为然翻了翻，没找到吊牌，想来是被迟滢剪了，退都没法退。
他叠好衣服放回去，不知从哪儿掉出来一张贺卡，打开来看。
【新年快乐！虽然当面跟你说了，但仪式感不能少！——CY】
许为然盯着贺卡上清秀的字迹，半天没动，心间忽然漫开一阵酸涩。
布帘外传来开门的动静，许为然猛地一惊，关了灯躺到床上，连呼吸都忍不住屏住，心脏却鼓动得厉害。
脚步声逐渐清晰，听着是许致宽出来上厕所，窸窸窣窣一阵响，之后归于平静。
许为然张嘴喘了几口气，再次拧开小灯，捏着那张贺卡看了许久，不舍得收起来，就这么拿在手里睡着了。
*
除夕这天，天还没亮迟滢就被江容君拉出了被窝。
“求求了，让我多睡一会儿。”迟滢抱着被子躺回去。
“你奶奶来电话了，叫我们过去吃早饭。”江容君拍了拍她的背，力道温柔，“快点，别让爷爷奶奶他们等太久。”
迟滢崩溃地叹了一声，努力撑开眼皮从床上爬起来，进卫生间洗漱。
开车去平沣壹号公馆的路上，迟滢靠着江容君的肩膀眯了一小觉。
快到了，江容君摸摸她的脸，把她叫醒：“小滢，别睡了，我们到家了。”
迟滢眼睛还闭着，声音含糊地应了声“嗯”。
江容君笑道：“昨晚没睡啊，偷牛去了？”
“玩手机没注意时间，不小心睡晚了。”迟滢坐起来，在脸上拍打了几下，醒过神来往外看，“下雪了啊？”
“你才注意到？”迟光海说，“咱们刚出门就开始下了。”
迟滢伸出手指在窗玻璃上乱画，感叹了句：“下雪好啊，下雪才有年味儿。”
进了别墅，奶奶拉着迟滢的手上下打量，刮了下她的鼻头：“你个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放假了也不知道过来看奶奶。”
“奶奶，我冤枉啊。”迟滢挽着老太太的手臂，个头比老太太高了一个头，弓着背依偎在她怀里，“我假期里忙着补课呢，不信您问我妈。”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老太太拉她到沙发坐下，正了正色道，“上次我给你妈打电话，问起你的情况，她说你这学期成绩下降了，快跟奶奶说说怎么回事。是升了高二压力变大了吗？”
“……”
“还是因为那个……”老太太用手挡着嘴，小声说，“早恋了？”
“我没有！”迟滢着急解释，“奶奶，您别听我妈乱说，她误会了。”
“是吗？”
应付完老太太，迟滢终于吃上了早饭。
别墅这边的佣人放了假，一家人忙忙碌碌大半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迟滢对着桌上的菜肴拍了张照片，想发条朋友圈，想起来现在还没什么人用微信，于是歇了念头。
QQ消息的“叮咚”声隔一会儿响一下。
是班里同学发来的新年祝福。迟滢回了几条，被江容君教育吃饭要专心，以免吸收不良，便放下了手机。
一直到吃完年夜饭，迟滢才拿起手机。未读消息累积了上百条，还有别班的同学发的，看着那些没备注的昵称，她也不知道对应的是哪位，懒得逐条回复，点进了许为然的头像。
小滢小滢一定行：【许老师，在干什么，吃饭了吗？】
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复。
迟滢切换到短信界面，编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发过去。
还是没有回应。
“小滢，过来看春晚。”老太太对着迟滢招手，电视机开着，里头传出春晚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
迟滢捧着手机坐过去，老太太端来糕点和水果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尝尝这个红豆糕，奶奶自己做的。好几年没做，手艺都退步了。”
肚子这会儿还撑着，迟滢想说吃不下了，看着奶奶慈爱的眼神，拒绝的话咽下去，拿起一块红豆糕咬了口：“哪有退步，还是从前的味道。”
“是吗？”老太太笑了，“你爷爷还说味道寡淡。”
“爷爷他啊，年纪越大越爱吃甜的。”手机在手心里振动了下，迟滢看了眼，不是许为然的回信，“我觉得甜度刚好。”
老太太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在等谁的消息呢。”
“没有呀。”
迟滢盯着电视机，佯装镇定。
看完好几个春晚节目，快一个小时了，许为然还没回她的消息。
迟滢的心愈发浮躁，有些坐不住，纠结了会儿，她决定去看看。
正好有条消息进来，迟滢看完后，以此为借口跟家里人说：“微微约我出去玩，我去找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