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习,迟滢回到家,父母房间的门敞开,江容君收拾衣服往摊开的行李箱里装。迟滢倚着门框:“妈妈,你要出差吗?”
“你回来啦?”江容君放下手里的洗漱包,回过头看着她,“我和你爸爸要出趟国,大概待一个星期。你怎么办?要不你这几天住去平沣壹号?”
“别墅离学校太远了。”迟滢取下肩上的书包抱在身前,“我早上得比平时早起半个多小时,觉都睡不好。”
江容君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脸:“妈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啊。”
“我都独……”
迟滢差点说出自己都独居好几年了这句话,及时咽了回去,笑着说:“我一个人没问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关键是谁给你做饭?你吃什么?”
“早饭可以在外面买着吃。”迟滢说,“午饭和晚饭在学校食堂解决。”
“你想好了?”江容君还有些犹豫。
“嗯。”迟滢把书包扔一旁,两手并用给她捏肩,“您就别操心我了,我是大人不是小孩。”
江容君笑了起来,拍拍她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怎么不是小孩儿,十八岁生日都没过呢。不过也快了,这次出国我看看有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你买生日礼物。”
“好呀。”
“厨房的电饭煲里有汤,我去给你盛一碗。”江容君说。
“您忙您的,东西不是还没收拾完么,我自己去弄。”
迟滢拎起书包先放回自己的房间,去厨房洗了个手,盛出一碗汤坐在岛台边喝。
独自在家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色尚暗,迟光海和江容君就从家里离开了,被司机送去机场。
厨房的蒸锅里留有江容君临走前做的早餐,迟滢被闹铃叫醒,起床吃了饭去学校。
她心里惦记着田宗昊的话,想在这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拿个好成绩,便铆足了劲儿学习。白天在教室里努力不算,晚上回到家她还给自己安排了两套试卷。
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写题,仿佛被许为然附体了。
“你昨晚没睡好吗?”许为然看迟滢早读期间打了无数个哈欠,忍不住问了句。
“嗯。”铃一响,迟滢倒头趴在桌上,“我眯一会儿,老师来了叫我。”
“嗯。”
强撑着学完一整天,到了晚上,迟滢打起精神照旧找出两张试卷,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凌晨三点。她实在困得不行了,手一松,笔滑下来,整个人倒在床上一秒陷入昏睡。
连续熬了几天夜的后果是闹铃响了三遍都没能将她从睡梦中拉出来。
直至翻身时,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迟滢才勉强睁开眼,昨晚没写完的试卷被她压在了脸下,中性笔的笔帽没盖,在枕头上画出了几道黑印。
迟滢迷蒙地眨了下眼,脑子里那根弦倏地绷紧了,像被电了一下似的,从被窝里弹出来,抓起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看了眼。
6点36分。
还有四分钟打早读的预备铃。
迟滢的脑子都要炸了,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光着脚冲进卫生间洗漱,换好衣服出门。
门锁上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书包没拿……
迟滢深吸口气,把门打开,背上书包再次出门。
没时间坐下来吃早饭,迟滢在早餐店里买了一屉小笼包和一杯豆浆打包带走,跑去公交车站。
她要乘坐的那趟公交已经开走了,下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迟滢站在路边拦出租,接连开过去好几辆里面都坐了人。
焦头烂额的时候,一道影子从眼前嗖一下窜了过去,带起一阵风。原以为自己认错了,迟滢定睛看了看,那个把自行车骑成了摩托车速度的人不是许为然还能是谁。
“许为然!”迟滢放开了嗓子,朝着前面的背影大喊一声。
自行车刹停,发出略尖锐的“吱嘎”声,男生单脚支着地,不可置信地扭身往后看,公交车站牌前站着个高挑的身影,正焦急地朝他挥手。
见许为然停下并回了头,迟滢像遇到了救星,所有的紧张和慌乱都在这一瞬消失了。
许为然退了回去,停在迟滢面前。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话音。
迟滢愣了下,忽然笑出了声:“许为然,你能载我去学校吗?我起晚了,这会儿没车。”
许为然从自行车上下来,下意识往后面的车座看了一眼,掉漆生锈的铁架子,并不适合载人。这辆自行车是从收破烂那里淘来的,不知经了几手。
“许为然。”迟滢哭丧着脸,“拜托啦。”
“上来吧。”
许为然单手捏着车把,用袖子将车座擦干净。
“谢谢。”迟滢霎时展露笑颜,侧身坐上去,手抓住车座下面,“我好了。”
许为然踩着踏板往前,清晨的冷风从耳边刮过,呼呼作响。迟滢打了个寒颤,小幅度调整了下姿势,缩在许为然后背避风:“同桌。”
许为然迎着风,声音有些低哑:“嗯?”
“你今天怎么迟到了?”迟滢整颗脑袋快要贴在他后背上,“太不对劲了。你以前不都早早到教室学习吗?”
许为然眼皮颤了下,抓紧了车把:“先送我弟去学校了。”
接送许承安上下学是葛玉芹的活,从不假手于人,她信不过他,总担心他会趁她不注意加害许承安。今早葛玉芹扭到腰了,无法动弹,不得已才叫他送许承安上学。
许承安磨磨蹭蹭,耽误了不少时间。
“哦。”迟滢摸了下塑料袋里快凉掉的小笼包,“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咕咕——
谎言被肚子叫的声音拆穿。
许为然感到一阵耳热,抿紧了嘴唇,不知道怎么掩饰这股尴尬,干脆咳嗽了两声。
迟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弯起唇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小笼包,手臂越过他肩膀伸到前面去:“给,先吃一口垫肚子。”
“不用……”
“快点。”迟滢打断他,“我手举酸了。”
许为然无奈,稍稍偏头,叼住小笼包一口吃进嘴里,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
迟滢的手收回去时,自行车刚好过校门口的减速带,一个颠簸,她吓得魂都没了,忙抱住许为然的腰,整个人紧紧贴着他。
许为然浑身倏地一颤,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有种丢开车把弃车而逃的冲动。
“吓死我了,差点摔下来。”迟滢抓紧了他身前的衣服,小声嘀咕,“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许为然并未听清她在后面说了些什么,耳边嗡嗡响,全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他感觉自己像被闷进一个玻璃罩子里,热得找不到出口,也无法喘气。
胸腔起伏的弧度变大,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汲取到新鲜空气,却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