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预备铃打响，班长何成打着出溜滑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张纸，用固体胶贴在黑板上。
“新的座位表出来了，大家抓紧时间调换。”何成叮嘱了句，“动静别闹太大。”
柯今雪刚好上完厕所回来，凑到黑板前找自己的名字，她的座位调动幅度不大，往前挪了一排，搬起东西就轻松多了。
嘴角稍稍扬起弧度，她就看到迟滢和许为然的名字紧密相接，那抹弧度倏地僵住。
他们两个又是同桌。
只不过从第四组换到了第二组。
柯今雪忿忿不平地咬着唇从讲台上下来，刻意绕到第四组旁边的过道，从迟滢身边经过时，刺了一句：“有钱有势真了不起，霸占着年级第一不放。”
迟滢写卷子的动作停下来，手杵着下巴看向她：“你是在说我吗？”
“谁对号入座不就在说谁咯。”柯今雪翻了个白眼，索性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迟滢，你怎么好意思的。自己学习成绩下滑成那样，我要是你，都没脸待在一班了。”
班里同学都忙着换座位，把班长那句“动静别闹太大”当成了耳旁风，喧闹不休，没多少人关注迟滢这边。
“你眼红啊？”迟滢不仅没被柯今雪的话气到，还弯起唇角笑了出来，“你眼红去找班主任说呗，跟我叫嚷什么。”
“你！”柯今雪一口气提不上来，脸都憋红了，“你能不能要点脸？早恋还有理了？不怕我去找年级主任举报吗？”
许为然的心忽地一紧，只听见迟滢淡声道：“柯今雪，谁跟你说我早恋了？我和谁早恋？你要想去举报没人拦着，你最好能找出证据，不然就是没事找事。班主任最反感搬弄是非的同学了，你可以试试。”
柯今雪没她嘴皮子厉害，脸红到了耳根，一个“你”字说了半天，再无下文。
这场嘴仗，迟滢赢得轻轻松松。
她转眼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开始整理桌上的课本，拍拍目瞪口呆的许为然：“别傻坐着了我的同桌，该换座了。”
许为然如梦初醒，迟钝地啊了声，先帮迟滢把桌子搬过去，而后再搬自己的。
迟滢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调，心情好得不得了。
班主任想把她和许为然分开，是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愣是说服他改变了主意，才有了现在这个结果。
*
没过几天，迟滢早恋的事在年级里传开了。
孙见微觉得不可思议，趁着课间休息跑来一班找迟滢，趴在她桌上的书堆上，先观察了下旁边的许为然，掩唇凑到迟滢耳边压着声道：“你这暗恋搞得这么明目张胆还是暗恋吗？”
不知道学校抓早恋抓得很严啊。
再这样下去，迟早传到年级主任耳朵里，得到一顿思想教育外加请家长，然后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稍微苗头不对，就要进行二次教育……循环往复，心态都要搞崩了。
南江三中没有拆不散的小情侣。
迟滢倒是没遮着掩着，靠着后桌沿，看了眼许为然：“不知道谁传的，无聊。”
“姐妹儿，你都不担心吗？”孙见微见她没露出半点紧张着急的情绪，对她竖起两根大拇指，“你是这个。我小瞧你了。”
“不是，我担心就能盖住那些八卦的人的嘴吗？”迟滢被逗乐了，扯起唇角，“就像我之前被传作弊一样，光靠解释是没用的。我无所谓，他们爱说随便说。就是吧……”
“就是什么？”孙见微问。
迟滢的目光再度朝许为然看去，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连累我同桌的清白了。”
许为然：“……”
孙见微：“……”
我……靠！没人暗恋的姿态是这样的，至少孙见微从没见过。这不是赤裸裸的调戏吗？
孙见微下意识去看许为然的反应，男生埋头刷题，头都没扭一下，真是神人，不怪她之前评价他是变态。
“亏我还担心你心情不好，眼巴巴地跑过来安慰你。”孙见微收回视线，往迟滢肩膀上打了一下，“浪费我的感情，不跟你说了，我回去写作业。”
迟滢拉住她的手，笑着哄道：“明天给你带奶茶，还有炸串。”
孙见微扬了扬眉：“这还差不多。”
“迟滢，外边有人找。”坐在后门边的男生喊了一声。
迟滢和孙见微同时往后看，角度问题，看不见走廊上的人。迟滢起身从后门出去，孙见微跟她一起，看见栏杆处站了个戴半框眼镜的帅哥，眉目周正，皮肤白皙，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
好像是三班的学霸，叫宋什么来着。
孙见微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冲迟滢挤了下眼，轻声道：“爱慕者听到风声蠢蠢欲动了。”
“你找我？”迟滢没管孙见微的话，径直走到那个男生跟前。
二月初，冬季的寒冷没消减半分，迟滢把手揣进兜里。说实话，她连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听说……”男生扶了下眼镜，直视着她的眼，欲言又止，“你谈恋爱了？真的假的？”
“假的。”迟滢头疼地闭了下眼，不带任何情绪道，“没有的事，都是乱传的。”
男生明显松了口气，原本灰暗的眼眸重新点亮，像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苗。他笑着点头，白净的脸庞霎时如春风暖阳：“我知道了。”
“还有事吗？”迟滢说，“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等等。”男生叫住她，生怕晚一秒开口她就走了，语气有些急切，“这周五你有空吗？学校对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我请你喝。”
“周五我得学习。”
“周六呢？”
“也得学习。”
“那周日……”男生的语气越发不确定。
“是的。”迟滢认真道，“周日还是得学习。”
“……”
正好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男生不敢再耽误，略显失落地挥了下手：“等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去。”
迟滢没给出任何允诺，转身回班，却在后门处撞见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许为然，她急急地刹停了脚步，神情愕然：“你干吗？”
许为然紧绷的面部泄露出一丝慌乱：“我……”他别开了视线，声音不轻不重，“我去上厕所。”
“打铃了……”
迟滢提醒的话还没说完，许为然微侧着身子，匆匆从她身边擦过，往右边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方向弄错了，转过身闷着头往左走。
“牛哇。”迟滢自言自语，“学霸就是不一样，上厕所都挑上课的时间。”
迟滢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这节课的老师刚进来，叫大家拿出昨天发的卷子，她要挨个检查，没写的自己自觉一点站起来。
班里没人起立。
迟滢帮许为然翻出卷子，忽然看见他摊开在桌上的理综真题书，旁边的空白处全是黑笔乱画的线条，一团团，像拆解不开的毛线。
他不是在刷题吗？
“报告。”
失神间，许为然的声音响起。
老师正检查到倒数第二排，听到声音侧过身看了眼教室前门，见是许为然，没说别的，招招手让他进来。
许为然回到位上，迟滢盯着他的侧脸，良久，轻抿着的唇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眼眸也弯了起来。
还以为这根木头真无动于衷，原来是个演技派——装出来的淡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