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订的菜比他们先一步到达,被寄存在一楼物业管理处。许为然取到菜,重回电梯,一层一层上升,直达16楼。
一梯一户的设计,走廊空间开阔,深色的地砖像片黑色海洋。
许为然一手提一袋菜,走出电梯,脚步声清晰回响,抬眼看见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来的迟滢,神色稍稍愣了下:“怎么没进去?”
他给她说了大门的密码。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迟滢笑,用他的原话回答:“怕不方便。”
许为然一下子想到上回在酒店,他拿着她给的房卡在套房外等候的经历,笑而不语。
他走上前去,先把东西放地上,开了门,却没急着进去,抓起她的手,贴在指纹感应区,录入进去,而后才低声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走进玄关,许为然蹲下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女士的,防尘袋还在,被他拆掉,放在她脚边。
迟滢脱了短靴换上室内拖鞋,把行李箱推进来。
“我想在你这儿洗个澡,行吗?”迟滢不管去哪儿出差,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洗澡,之后再坐下来休息,或是忙其他的。
不然她总觉得身上沾了公共交通工具的灰尘,不干净。
许为然带她到卧室里的那间浴室。
一路走来,迟滢观察着室内的装修,竟是意料之外的温馨明媚,不似她想象中独居男性的住所,充斥着极简的性冷淡风格。他的家倒像有个女主人帮忙布置打理。
许为然转身见她还杵在卧室门口,便折回去,温声问:“怎么了?”
“你的卧室好温暖哦。”迟滢暗忖着,拐了十八个弯打听,“这是你喜欢的风格吗?”
许为然扫视一周,当初装修房子时,他一面觉得跟她再无可能,一面又不死心,心存幻想,也许有一天她能住进来。所以他选了温馨的风格,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那时的他没想到幻想会变成现实。
她真的出现在这里。
许为然与她对视良久,不答反问:“你喜欢这种风格吗?”
“喜欢。”迟滢没说客气话,都是心里最真实的感受,“我家的装修风格跟你这里差不多,你去看过就知道了,我很喜欢。”
许为然胸腔里的心脏鼓噪起来,却有一种踏踏实实的舒适感:“你喜欢就好。”
“嗯?”迟滢不太明白。
许为然伸手在她头发上抚了抚,没说太多,只一句话,表达了自己当初做决定时的心境:“我想象过你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迟滢的脑子转过几个弯,把他这句话拆开了再揉碎了解读,渐渐懂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风格或许并不是他最喜欢的,只是因为想到她可能会喜欢,他才决定装成这样。
他的计划里有她的影子。
那时他还不知道他们会在一起,甚至还不确定会不会再遇见她。
怎么会有这么执着又傻的人。
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准备了所有,在对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迟滢眼睛蓦地一酸,低下头,唇角往上提,努力笑出来,心里却还是苦涩的。许为然脖颈低下去,寻找她的眼睛,那里已然是一片,像蒙了层水雾。他微微蹙眉,对自己不满,早知会弄哭她,他就不说了。
许为然双臂拢住她的身体,无声地安抚。迟滢顺势靠在他怀里,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们错过了好多。
幸好,没有真正弄丢彼此。
手机铃声终结了静谧美好的气氛,迟滢看了眼来电显示,迅速收拾好情绪,找回自己的声音:“妈妈……”
江容君对她有点小意见:“出差回来都不回家,你心里还有没有妈妈?”
老太太在一旁补充:“你心里还有没有奶奶?”
迟滢被逗笑,眉目舒展,听着电话那头两个亲人的唠叨,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耐心等她们说完,迟滢自我检讨并道歉:“我错啦,对不起,两位美丽的女士别生我的气了。今晚不行,我……我今晚还有点事没忙完,明天一定回去!我保证,连人带礼物下午六点准时出现在门口。”
安抚好了她们,迟滢从行李箱里找出一套家居服去浴室洗澡。
出来时,米饭已经蒸上了,许为然在处理食材。迟滢捋起袖子,过去给他帮忙。
许为然看向身旁穿着白色套头毛衣的女人,一头长发用玳瑁色抓夹挽起,五官干净又出色。
“看我干什么?”迟滢拿起一根芹菜杆,用指甲拨去上面的丝,没抬头,但能感觉到他的注视。
“你去坐着休息,我自己来就好了。”许为然从洗菜池里抓住她的手,捞起来。
迟滢手指蜷缩了下,视线缓缓抬起,看他的脸,眉眼轮廓清晰,皮肤如同毫无杂质的白玉,眼里的情绪沉沉浮浮,好似暗夜里翻涌的浪潮。
他这样冷淡的人,也有情绪这么明显的时候。
迟滢被他盯得心跳快了起来,嗓子发干,想要吞咽一口唾沫,视线一滑,却先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两人此刻的感受或许是同一种——期待着什么的发生,却又紧张得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许为然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松。迟滢走神地想,他似乎很喜欢握她的手,从确定关系到现在,只要他们待在一处,他总会拉起她的手,或紧紧握住,或轻轻。
许为然低下眼眸,那股躁意在身体里乱窜,总得说点什么,才显得足够正式。他斟酌着问出声:“我可以亲你吗?”
迟滢:“……”
他真的问了。
她之前就想过,以许为然规行矩步的性子,说不定会在亲她之前问一句可不可以。还真是跟她想象的画面一样,分毫不差。
迟滢有点想笑,旋即想到这种时候笑出来很破坏气氛,她忍住了。
“……嗯。”她唇角轻抿,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孙见微还问他们做了没有,她想多了,他们连亲吻都会打个报告申请一下。
许为然凝视着她,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那句话不像是在问她,更像是问自己,我可以亲她吗?我配吗?
曾经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迟滢手上还沾着水,湿淋淋的,抓上他的胳膊,衬衫袖子被洇湿一块。
许为然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嘴唇只是轻轻挨上一点,他就血液沸腾,刺激到战栗,喉咙不停地滑动。
迟滢觉得他们两个像恋爱中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