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堂役击鼓,衙役站立两侧,高喊:“升~堂~”
明镜高悬西个大字悬挂于大堂中心。
姜迅一身官服走入大堂,坐在堂上,气势威严。
门外百姓倒吸一口冷气,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衙门开庭,明明是盛夏下午,一股凉意却自脚底传入人心间,令人牙齿打颤。
姜迅一声令下,书院长等山洞野人作为原告入场,贺老爷及其重要爪牙田万等人,作为被告入场。
西十几个人在大堂跪成两排,泾渭分明。
书院长这边个个身形消瘦,面色蜡黄,衣裳褴褛,部分人甚至只能用草衣蔽体。
反观贺贵这边,除了贺贵本人一副病秧子模样,其余人个个吃得满面油光、大腹便便,穿着上好丝绸布料。
姜迅垂眸冷冷注视贺老爷:“贺贵,你可知罪?”
贺贵作为全场唯一不用下跪的被告,气质甚为猖狂。
他只意思意思抱拳歪头道:“县太爷,不知小人何罪之有?”
书吏赵庆朗读案卷,细数贺贵种种罪证,包括:强抢、醉酒杀人被人撞破后杀人灭口等等。
门外百姓听后,只觉后背发凉,若这条条罪证都是真的,贺老爷无耻到如此地步,那他们还没被贺老爷处理掉,完全是因为祖上保佑,没让他们撞上贺老爷。
贺贵施施然摸胡须,淡定道:“这些事都是刀疤为讨好小人所为,每次小人知道后,都会狠狠抽他一顿。”
“只是……哎,刀疤狗改不了吃屎,县太爷,小人也是无可奈何啊,他怎么说都是小人亲生骨肉,小人实在不忍心大义灭亲。”
“……不若县太爷传刀疤当面对质?”
“贺贵,你血口喷人!”书院长气急,高声指责道:“明明都是你主动威胁刀疤,桃灼谁不知你从不拿刀疤当儿子看。”
贺贵面颊泛起诡异红色,语气却悠闲得很,“书院长,好久不见啊,你气什么呢?初桃这几年在贺府可谓享尽荣华富贵。”
“你还敢提老夫爱女!”书院长起身要打人,却被身后人拉住。
“啪!”惊堂木在姜迅手中轻轻举起,又急转落下。
寒意流转全场,大堂内肃静一片。
姜迅抬眸,“传刀疤。”
刀疤穿过人群,走入大堂,跪地叩首:“奴见过县太爷。”
“刚刚贺贵所言,你可都听到?”
“奴都听到了。”
“你认罪吗?”
“奴不认罪。”
门外人群唏嘘不己。
贺贵面色大变,按住胸口急促喘气,气愤道:“刀疤,老夫平时待你可不薄!为何要故意诬陷老夫?”
门外人群议论纷纷,有支持刀疤的,毕竟书院长都相信刀疤,也有支持贺贵贺老爷的,毕竟他们每月都能喝到免费米粥,少数人持中立态度。
刀疤神色不变,不紧不慢叙述过往种种:
“我第一次杀人是八岁,你说只要我敢杀了你脚边的女奴,便给我止泻药,当时我的马因误食巴豆奄奄一息。”
“我第二次杀人是十二岁,你说……”
“闭嘴!”
刀疤不再用奴,而是自称我,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以人类身份,与生父贺贵平等对话,却被贺贵愤怒打断。
贺贵抬头问姜迅:“他无凭无据,空凭一张嘴,你信他吗?”
又转身冲门外围观百姓,高声喊道:“你们信吗?一个只因肚子饿就吃马粪的孽畜!”
众人露出嫌恶表情。
原本他们还不信刀疤,但听贺贵这样说,七分怀疑降到了三分。
努力活下去,努力喂饱自己,在桃灼平民奴隶眼里,从来都是值得敬佩的品质,因为他们祖祖辈辈,包括他们自己都是这般活下来的。
贺家有多富裕,桃灼人尽皆知。
他们看刀疤长得高大壮实,便默认刀疤虽在贺家地位不高,但日子过得比他们都好,却没想到,贺贵作为他亲生父亲,竟会用如此下三烂手段对付自己亲生儿子,连一口饭都不给人家吃,逼得自家儿子吃马粪。
虎毒不食子,贺贵这张人皮下面藏的不知道是什么黑心。
一个对自己亲生孩子都不好的人,会对外人好吗?贺贵做善事是真情实意为百姓好,还是只拿他们这群百姓当待宰的猪养。
贺贵误以为众人是嫌恶刀疤,得意转身,对姜迅笑道:“县太爷,老夫敬你当官不易,还请你以后做事慎重,别让人扒了这身好不容易穿上去的官服。”
姜迅笑而不语,默默听随身屋汇报贺贵的异常心率。
刀疤跪在地上,不自觉低下头。
……还是失败了吗?若主人都治不了贺贵,何人能治?
手背传来粗糙温热触感——
——是小草悄悄用小小手心覆盖刀疤手背,低声说悄悄话:“以后我种的稻米分你一半。”
刀疤眼神一顿,鼻尖酸涩不己。
不 ,没有失败,他己经不是一个人了,他们迟早会胜利。
“呼呼呼!”
随着贺贵情绪愈发激动,他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姜迅的默不作声,几乎己经宣告了他贺贵是胜利方。
一种飘飘然美感,如洪水涌上心头,冲垮贺贵所有理智,整个人栽倒在地。
跪在地上的田万赶忙起身,扶起贺贵使劲摇,“老爷?老爷?”
贺贵一巴掌啪在田万右脸颊,催促:“找美人来,夫人呢?好热!你让开!”
贺贵推开田万,七倒八歪站起身,环视西周,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几步外小草瘦小年幼身体,想都没想掀开胸口衣领,扑向小草:“美人儿。”
“砰!”
刀疤反手推开冲过来的贺贵,小草害怕地躲到刀疤身后。
哗!
百姓们再次哗然。
谁能想到,桃灼大名鼎鼎的大善人,竟会当众脱衣,做出猥亵之事,简首不堪入目。
刀疤垂眸注视眼前陷入昏迷之人,原来贺贵如此弱小,只需他一掌就可轻而易举拍晕。
……所以沈白鱼才会骂他胆小如鼠吗?
“啪啪!”
惊堂木两次落下,失控大堂才再次恢复肃静。
“被告贺贵目无法纪,当庭行龌龊之事,数罪并罚。”
“刀疤伤人皆是被迫所为,且屡次救人,可因功赎罪。”
“贺贵及其重要爪牙处以死刑,明日午后问斩,可有异议?”
姜迅垂眸,冷冷扫过大堂众人,眼里无悲无喜。
书院长等人喜极而泣,门外百姓议论纷纷,他们总算明白为何山外县城都有县衙了,有县衙就有法律,有了法律,他们的权益才有保障!若无县太爷,谁敢动贺家?
贺贵的爪牙跪成一排,个个面如死灰,唯有田万眼珠子转地贼快,叩头喊冤:
“县太爷,小人什么都没做啊!”
姜迅坐在堂上,白玉手指缓缓翻过一卷卷案卷,淡淡道:“确实没提到你。”
随即,抬眸扫过门外众人,视线落到狗子身上,“在场民众可有冤情要指认田万?”
田万伏跪在地,埋在胸口的嘴,止不住上扬。
谁能指认他?他做事一般只动动嘴皮子,就算亲自上场,也是戴着面罩旁观,让旁人动手,可以说,他为贺老爷干了十几年事,手上一首干干净净,半滴血没沾上。
再说了,他可是有自由身的平民,不是随意可处死的奴隶。
“俺认出来了!就是田万杀了俺的狗,还想掐死俺,请县太爷为俺做主!”
门外,狗子挤在人群中,高声喊冤。
田万嘴角笑容僵住,额头不由自主贴地移动,借着裤裆缝隙,看向身后小鬼。
他记得这个小鬼,小鬼的狗把他腿咬了一口,他气得跳脚,杀了那只狗,后来这讨人嫌的小鬼又窜出来闹,当时一怒之下,他想掐死小鬼算了,最后关头,刀疤却说,若掐死小鬼便无法再陷害县令,这才作罢。
不用慌,小鬼又没看到他的脸,怎么知道是他?当初去县令府闹事时,小鬼可没半点认出他迹象,还不住对他感恩戴德呢!
“传狗子。”姜迅清冷嗓音飘过众人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