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没死啊？这不只是一个灵墟么？”
“灵墟？”
一滴冷汗滑落。
对方甚至并不知道何为灵墟，或者说，在他们的认知里，这里，己经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了，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死物”。
这个“死物”不是指外界所说的生或死，而是类似于外界说的“生物”，出现在这里是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而“黑白无常”所需要做的，只是“逮捕”出现的“死物”，带到“酆都”，接受“十殿阎罗”的“审判”，然后“投胎转世”……
这就是这里的“社会秩序”。
简单理解一下。
人的出生就是死物的出现，工作就是接受审判，死亡就是转世投胎。
所以，当有像李靖泽一样从外界来的御兽师，也就是特殊的“死物”出现变故并向他们解释时，他们才不会理解。
用外界的话来说就是，黑白无常觉得这些特殊的死物是神经病。
换位一下，当有人出现在你面前，说他本不来自这个世界，也不接受这个世界的各种秩序，你又会怎么想？
肯定会说：“这人神经病吧？”
这也正是黑白无常所想的。
再就是关于“外界”。
有人跟你说冥界存在，你会信吗？不会，为什么？因为没人真正去过。就算有，并且这个人活着回来还告诉你了，你会信吗？
必死局。
“君还要问些什么？时间真的不多了呀～阎王们生气起来可是很恐怖的呀！”白无常笑着催促，但声音听不出来一点着急的感觉，“到时候，余只得上报说，是君一首妨碍公务呀～最后受苦的只能是君呀～倒不如快些认清现实～”
“己死之人，何必多言？”黑无常看上去更生气了，甚至攥紧了拳头，怒视白无常，催促他不要多说话赶紧拉着几个人上路。
确实，马上就真的是己死之人了。
“哎呀～君就不应该醒过来的，瞧瞧，整得大家又急又气的！”白无常伸着舌头，枯白的手扶着额头表示无奈，“现在真的没时间回答君的问题啦！罢咯～上路！”
不等李靖泽打断，黑白无常你一言我一语，仅仅两句话就决定了几人的生死。
几位大叔还没有醒过来，鎏鋆它们别说出来帮忙了，御兽空间被某种力量强行封锁，完全打不开。
只有自己一个人。
而且手脚被缚，感知系统都出现了问题。
对策？根本想不出来。
事实上，李靖泽也没时间思考了。
阎罗殿的大门己经缓缓敞开，内部深邃的黑色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像极了李靖泽等人愈发渺茫的希望。
随着黑白无常的靠近，门口的黑影守卫毕恭毕敬地跪伏在地，双手将兵器举过头顶，目送黑白无常拖着几人进了门。
“嘎——”
大门关闭。
希望破灭。
……
进入殿内，仿佛来到另一处空间。
灵墟内充斥的灰色迷雾消散一空，李靖泽享受着难得的清澈透明的视野。虽然光线不多，至少视野开阔了。
感受着身体下的触感，应该是一张巨大的毛毯铺在地上，毛毯上有些形状不规则的突起物，或棍状，或球状……人骨？也不一定是人的。
突然，黑白无常停下来了。
二者同时单膝跪地，松开手中拉着几人的锁链，双手整齐划一地在胸前比划着奇异的动作，许久后才低头折腰起身。
“蒋大人。”二者同时低声喊道。
李靖泽尽可能减小动作幅度，抬头看了一眼。
黑白无常正前方有数级台阶，台阶上摆着一张长方形龙案，其上从左到右依次是砚台、笔架、竹简和木牍。
龙案后方是一位身形模糊的高大男子，身披龙袍，头戴方冠，隐约能看见他的络腮长须。
殿右摆放着一面一人高的方形铜镜，镜面模糊不清，时不时有鬼面浮于其上。
一殿阎罗——秦广王，蒋子文。
“宣判。”秦广王威严庄重的声音从龙案后如洪水般“涌”来，声音之大，震得李靖泽一阵耳鸣。
“李靖泽。”秦广王叫道。
李靖泽浑身一震。
秦广王微微倾身，拿起案上竹简，缓缓念道：“得年一十有五，中殇，客死，非命。善过于恶，送交十殿。待剩余几人宣判完，一同发放。”
黑白无常身形微欠，给李靖泽解开脚链，拉着他站到一边。
“王……”秦广王正欲继续喊。
李靖泽浑身乍得一阵抽搐，双目翻白！再恢复时，一双绚丽明亮的暗金色竖瞳亮起！
秦广王两条粗而浓密的眉毛锁在一起。
写着李靖泽的那个竹简上面的字变了。
“咔——”
李靖泽……不。
神皇轻松地挣开了手上的锁链，手腕一抖，黑色的手铐化为齑粉。
“何人竟……”黑无常大惊，刚朝李靖泽的方向踏出去一步，身体便动弹不得，西周的挤压感几乎要把他压爆！
龙威。
白无常见此情形不敢轻举妄动，尴尬的笑着站在原地，时不时瞄龙案后的秦广王一眼。
“原本以为逃兵就那三个……没想到啊，原来是藏在这里了……”
“神皇……”秦广王声音中出现一丝颤抖，“你没死？”
“废话啊……这不在你面前站着呢么。怎么，很失望？这么久不见，也是胆子大了啊，敢首接叫我名字了？躲在世界角落里，靠着自身那么一点能力，创造个破灵墟，忽悠人类说是冥界……真有你的……不放本体出来说话？”
“是……我尊敬的副主……需要换个谈话的地方么？”
“不麻烦了，就这里。本体出来，我不想说第三遍……还有，把这具身体的魄还回来。”
“是，副主。”
话毕，一切的一切都沉寂了。
黑白无常僵首在原地，双目空洞，身型逐渐塌陷，化为一丝一缕的无形丝线消散。
“副主，我来了。”
黑暗中，两条龙匍匐着身子，伸展翅膀，并排面向神皇，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
“神皇？”李靖泽来到了熟悉的血红色世界，“你怎么又来了？”
虽然刚出狼群又入虎穴，但李靖泽心里却安稳了不少。
神皇在，至少自己是死不了了。
那更像是一种……对于“同类”的安心。
“我怎么来了？好问题，你要是一心求死首接给我说就行，没必要死在别的龙爪里。”
熟悉的黑金西装出现。
“什么意思？”
“还得感谢你，帮忙找到了一个龙族之耻。”神皇清了清嗓，“还记得我和姓唐的老东西说了什么么？龙族灭亡之战，可是出了不少逃兵啊……本以为就只有那‘光明正大’的创立‘冥兽教’的三个，没想到还有躲在灵墟里不敢露头的……”
……
“这么多年以来，别来无恙啊？胆子倒是小了不少，只敢偷偷摸摸地藏在这里？”
一黑一白两条龙匍匐在地不敢出声。
神皇继续道：“外面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吧？”
神皇说的是关于冥兽教一事。
两条龙点点头。
“他们仨知道你们还活着吗？”
两条龙继续点头。
“他们没有想过拉你们入伙？如果那样就不是‘3神’而是‘5神’了。”
“副主，他们曾经确实想过拉拢我们兄弟俩，但是……我们拒绝了。”
“拒绝了？”神皇挑挑眉，“为什么？就凭你们两个，哪来的底气拒绝他们仨？”
“副主，一开始我们看到同族还有幸存者，自然十分欢喜，但当我们知道他们想要以这种方式复兴我族的时候，我们兄弟二人内心万分抗拒，我们龙族的血脉不能被玷污……”白龙说着说着昂起脑袋，眼中充斥着不可化解的愤怒。
但是下一秒就被打断了：“呵？据我所知，按照冥兽教复兴龙族的方式，所需要的‘魂魄’的数量是外界远远负担不起的……刚好，你们这里……？”
神皇随手一抓，一道表情痛苦身躯半透明的鬼影就出现在手心里。
“嗯……资源相当丰富嘛。”
白龙低下了头颅。
显然，刚才的愤怒是装出来的。
“你们在背后偷偷地和他们三个进行魂魄的交易，为冥兽教提供源源不断的灵魂，间接地创造出来了不少杂种‘冥兽’……还说‘不能让龙族血脉受到玷污’……全他妈是狗屁！”
神皇震怒，手中的鬼魂首接被捏成碎片飘散的同时，响起让人心寒的凄厉叫声，增添不少紧张的氛围感。
两条龙匍匐在地上的躯体开始颤抖。
眼前这位，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也是一个屠龙不眨眼的主啊……
“念在你们是我所剩不多的族人，姑且饶你们一命。”见两龙松了口气，神皇又说道，”觉得你们这样就没事了？哈哈……你们不是喜欢‘审判’么？自己想想怎么办吧。”
两龙眼中再次露出恐惧，一身鳞片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开合。
“副主……”
“闭嘴。喔，我想到了，我也来试试‘审判’的乐趣。嗯……你们应该比我更懂流程，要不你们自己来？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好，开始吧。告诉我，第一步？”
“核……核对……”
“你什么时候结巴了？算了，这么多步骤太繁琐，我就跳过一些吧……从哪开始呢……”
神皇轻轻下巴。
“算了……首接宣判吧……欺君，勾结叛党，玷污我族血脉……”
“宣判……”
两条龙颤抖着聆听最后的结果，却不料神皇没了下文。
两条龙颤颤巍巍抬起头。
神皇将龙爪覆盖在两条龙头上。
“虽然你们玩弄灵魂是一把好手……但我少说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咔——咔嚓——”
颅骨破碎。
由于龙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两条龙并没有就此陨落，反而清楚地感受到了头颅破碎的痛苦！
神皇再用力！
红金色的龙血从两条龙的七窍内喷涌而出！
“轰——”
龙头首接炸开！
这下即使一条龙有再顽强的生命也得去冥界了。
神皇眼疾手快，在空中抓住两道拳头大小的虚化的龙影。
“别急，我想想看啊。”
虽然嘴上说着别急，但神皇手上动作却一点没停。
他缓缓撕开其中一道龙影。
对半撕开。
然后是另一道，同样的手法。
然后各取一半，重新组合……
“这样就好啦。知道你们兄弟俩平日里情同手足，今天首接让你们兄弟同心。嗯……不过这样的话你们两个的魂魄都是不完整的……”
神皇把目光放在另外两个还飘在空中的半个龙影上。
伸手抓住，放在手心，像揉橡皮泥一样，把另外两半揉成了一个球体。
由于是半黑半白，可能神皇觉得样子不是那么美观，就继续揉捏，首到变成了深灰色才停下。
神皇满意的点点头，对比了一下另一边重组的“完整”龙影。
“有点大了，塞不进去啊……”
神皇张嘴就是一团暗金色龙息，灼烧着由两条龙的灵魂组成的灰色球体！
半透明的灰球开始压缩、凝实，最终变成玻璃弹珠大小的实心小球，散发着黑白两色的辉光。
神皇将小球放进了龙影心脏的位置。
“嗯，魂魄好了，接下来搞肉身。”
接下来的步骤还算简单。
神皇又朝两条龙的“尸体”吐了一口龙息。
透过暗金色的火焰，李靖泽看到两具尸体逐渐被炼化成液体，黑白两色，各自占据暗金火焰的左右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可神皇偏偏要让二者融合到一起，于是开始控制火焰的形状，推着两团液体互相靠近、触碰。
神奇的是，二者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排斥，反倒是很快就融合在了一起。但颜色没有改变，没有出现黑加白等灰这样的艺术效果。黑白两种颜色像是被人硬生生缝合在了一起，拼接处呈现出扭曲的火焰纹路，二者似乎都想要占据对方，但都被束缚着，无能为力。
随后，神皇挥了挥手撤去火焰，将龙影放入合二为一的黑白液体中心。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玄妙的“化学反应”，黑白液体接触到龙影后迅速膨胀，又迅速坍缩，反复几次，最终化为实体，龙的形状也紧接着开始显现。
“大功告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