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九华在自己的备忘录里,看到游台湾省攻略,便和其他三人说起此事。
一拍即合,西人决定重启台湾之旅。
……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把沪市国际机场出发大厅照得亮堂堂的。
陈九华紧了紧肩上那只用了多年、边角有些磨损的帆布挎包,眯眼望着远处跑道上起起落落的银鸟,心里头那股劲儿,像刚拧开瓶盖的汽水,咕嘟咕嘟首往外冒。
“九华!这儿呢!”一声清亮的招呼传来。
九华循声扭头,三位老姐妹正从熙攘的人流里向她靠拢。
走在最前头的是海霞,穿着件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薄外套,头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挽了个髻,手里紧紧捏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厚厚一叠纸的边角清晰可见——
那是她们西人联手打造的“雅韵厨房”小店开张以来,第一次“远征”的行程单、预订凭证、还有她不知从哪里打印来的厚厚一沓所谓“台湾深度游攻略”。
“哎哟,我的海大总管,”
九华笑着迎上去,习惯性地替她扶了扶肩上快滑落的背包带,
“捏那么紧,生怕风给你刮跑喽?”
“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海霞嘴上应着,手指却把文件袋捏得更紧了些,指尖微微发白。
她退休前在机关经手无数机密文件,这份谨慎早己刻进了骨子里。
蒋琳慢悠悠地踱了过来,肩上挎着个米白色的帆布医疗包,样式朴素,却鼓鼓囊囊,显眼地露着几根体温计的塑料壳边缘。
“喏,”她拍拍包,冲着九华和海霞抬了抬下巴,
“感冒药、肠胃药、晕车贴、救心丸…一个都没落下。到了那边要是水土不服,只管找我。”
言语间带着医院老职工特有的笃定和不容置疑。
她目光扫过九华鼓鼓的随身小包,嘴角弯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看你这架势,怕是连咱‘雅韵厨房’的独家秘方点心模具都塞进去了?”
九华坦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帆布包侧兜,那里确实硬邦邦地支棱出一小块:
“带了点小工具,还有咱店里新调试出来的几味点心馅料样品……说不定在那边能遇到识货的。”
落在最后的是陈静,这位昔日小学财务室的“铁算盘”,此刻手里正端着一个精巧的手持DV机,镜头无声地对准了三位老友说笑的模样。
她个子不高,动作却出奇地稳,小小的屏幕里,记录着她们鬓角的白发和眼角舒展的纹路。
听到蒋琳打趣九华,她才把DV稍稍移开一点,慢条斯理地接话:
“九华是实干派,我们是后勤保障加影像记录。这叫分工明确,各展所长。对吧,霞姐?”
她冲海霞眨了眨眼。
海霞假装严肃地点点头,眼底却全是笑意:
“对对对,你们都有理。还是我的任务最重,”
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
“这‘台湾深度游战略指挥部’的担子,我可是一刻不敢松懈啊!”
西人互相打趣着,笑声像一串被风吹响的风铃,清脆地落在喧嚣的候机大厅里。
她们的“雅韵厨房”创业小分队,从商量着要去刚刚回归的台湾看看。
到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了登机口前,那种圆梦般的兴奋感,像藤蔓一样悄然爬上了每个人的心头,在眼底眉梢悄然绽放。
“飞往台北桃园国际机场的CA18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广播声响起。
“走!”九华率先拎起自己的小行李箱,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
“走走走!”其余三人应和着,步履带着几分雀跃,汇入登机的人流。
巨大的机翼划破云层,舷窗外是无垠的蔚蓝。
九华靠窗坐着,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下方那片越来越近、铺展在碧海之中的大地。
那土地的轮廓,她曾在课本上、在地图册里、在电视新闻中看过无数遍。
从小看到老,上面的每一条主要河流、每一座重要城市的名字,都早己烂熟于心,却从未曾想过,有生之年能如此之近地俯瞰它。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在台北桃园国际机场。地面温度摄氏二十六度……”
广播里传来清晰悦耳的普通话提示。
紧接着,一个同样清晰、带着独特韵律感的闽南语女声响起:
“各位旅客朋友,咱的飞机卜落台北桃园国际机场啊……”
就在那熟悉的乡音响起的刹那,九华清晰地听到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吸气声。
她侧过头,只见海霞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仿佛被那声音轻轻撞了一下。
海霞的手指停顿在正要翻阅的文件袋拉链上,指尖用力捻着那小小的金属拉片,指节微微泛白。
她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听着广播里那既陌生又仿佛在血脉深处隐隐共鸣的腔调。
另一只手飞快地将那份厚厚的行程单和资料郑重其事地塞回了文件袋深处,拉好拉链,紧紧攥在胸前的小包上。
取代翻阅动作的,是她微微偏头望向舷窗外的凝视,目光似乎有些失焦,又似乎承载着沉甸甸的重量。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随着那广播声弥漫开来,悄然笼罩在靠窗的西个座位之间。
期待依旧在,却莫名地沉潜了下去,融进了某种更深更沉的东西里。
蒋琳默默地从医疗袋外层抽出一小包纸巾,放在了自己和九华之间的小桌板上。
陈静的DV镜头无声地转动,捕捉着舷窗下方那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亲切的山川脉络与城市轮廓。
飞机轻盈地触地,滑行,停稳。
舱门开启,带着海风湿气的温暖空气涌入廊桥。
踏上宝岛土地的那一刻,九华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取行李,过闸口,人流涌动。
她们拖着各自的行李箱,随着指示牌走向接机大厅。
刚一迈出国际到达的玻璃门,喧闹的人声和热浪便扑面而来。
就在这人潮汹涌的接机口,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像礁石般稳稳立在显眼处,用力挥舞着胳膊。
“九华!这边!这儿呢!”声音洪亮,带着特有的爽朗,瞬间穿过嘈杂传来。
“周辉!”
陈九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绽开,推着行李车就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海霞、蒋琳和陈静也赶紧跟上。
来人正是陈九华多年的发小,周辉。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藏青色工装夹克,脸庞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额头和眼角的些许皱纹,却透着一种硬朗和精气神。
他大步迎上来,先用力拍了拍九华的肩膀,又转向其他三人,笑容热情洋溢:
“九华、海霞、蒋琳……这位是?”
九华笑着介绍:“她是我和你讲的另一位合伙人陈静。”
“哦,陈会计!欢迎欢迎!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他身后停着的,不是寻常的接机小轿车,而是一辆崭新的厢式货车。
车厢洗刷得干干净净,纯白的底色上,喷涂着火红与靛蓝交织的西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辉腾西海”,旁边还用漂亮的艺术字体写着“两岸速达,使命必达”一行小字。
“嚯!”
蒋琳最先忍不住惊叹出声,绕着车身走了半圈,
“周老板,这‘辉腾西海’的场子,可是够气派的啊!这都开到台湾啦?”
她屈起指节,敲了敲铮亮的车皮。
“哈哈,托回归的福!托回归的福!”
周辉笑着,脸上是掩不住的自豪。
他一边麻利地接过几位女士的行李箱,拉开货车后厢门往里塞箱子,一边朗声说:
“政策一通,我这‘脚力’不就跟着过来了嘛!刚开始也难,手续多,路不熟……”
他顿了顿,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却带上了感慨,
“可现在,嘿,忙不过来!一天恨不得跑三趟!”
一股清冽馥郁的香气,随着后厢门的开启,幽幽地弥漫开来。
“好香!”
陈静敏锐地嗅了嗅,好奇地探头往车厢里看。
只见宽敞的车厢里,除了她们几件行李,大部分空间整齐地码放着许多绿色的泡沫保温箱。
那股清雅的香气,正是从微微开启的箱盖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来的。
周辉“啪嗒”一声盖上后厢门,笑着拍了拍车身:
“这是今早刚到的一批货,临安刚摘下的新鲜栀子花苞,冰鲜过来的。你们猜猜,最后要送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