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具女尸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整张脸皮像被揭开的灯笼纸,血肉模糊的筋肉还冒着热气。围观的百姓炸了锅,几个胆小的当场吐了一地酸水。
"让开!大理寺办案!"
旖沐一甩朱红官袍挤进人群,银线绣的獬豸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抬脚踩住被风掀起的验尸布,靴尖沾血的瞬间,腰间银铃铛突然发了疯似的乱响。
仵作老周哆嗦着递上验尸格目:"大人,这...这脸皮是活着剥的。"
"说人话。"
"您看这伤口。"老周用铁钳挑起块碎肉,"边缘平滑得像刀切豆腐,可这肉丝里还缠着半截金线......"
话音未落,铺子里传来"哐当"一声。两个衙役撞翻妆台,铜镜摔在地上裂成八瓣,镜面渗出的血水竟凝成朵牡丹花。
旖沐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雕花门。浓得呛人的脂粉味里混着铁锈味,死去的崔娘子端坐在梳妆镜前,十根染着蔻丹的手指还搭在妆奁上。最瘆人的是那张脸——眼窝成了两个血窟窿,牙齿白森森地咧着,活像庙会上卖的傩戏面具。
"第三个了。"她指尖拂过铜镜边缘,一抹猩红突然缠上手腕。银铃铛"嗡"地炸响,震得满屋烛火乱晃。
门外突然传来骚动。旖沐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光扫过房梁时,正撞见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蹲在瓦片上啃鸡腿。油乎乎的手往怀里掏了半天,竟摸出个酒葫芦朝她晃了晃。
"疯子。"她手腕一抖,软剑卷着瓦片劈过去。那人却像喝醉了似的往后一仰,骨碌碌顺着屋檐滚下去,落地时还翘着二郎腿哼小曲。
"大人!这有古怪!"衙役突然尖叫。
旖沐冲回内室时,妆奁最底层的暗格正在渗血。老周用镊子夹出个三寸高的木偶,朱砂画的脸竟跟崔娘子有七分像。更邪门的是木偶的眼皮突然眨了下,两行血泪"滋"地喷了老周满脸。
"永宁坊陈记傀儡铺的标记!"老周抹了把脸,"去年腊月王侍郎家的小妾暴毙,枕边也摆着这玩意......"
暴雨说来就来。旖沐抓起木偶冲出门,却见朱雀桥头蹲着个黑影。那人用竹枝蘸着雨水在地上画符,破袍子下隐约露出半截金纹刺青——正是方才屋顶上的醉鬼!
"站住!"
她施展轻功追上去,官靴踩过青石板时,那些鬼画符突然泛金光。等追到桥洞下,只剩个酒葫芦歪在泥水里,浑浊的液体正咕嘟咕嘟往外冒泡。
"大人!出事了!"衙役连滚带爬冲过来,"陈傀儡他...他铺子里三百个木偶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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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具木偶正在啃噬尸体。
旖沐冲进陈记傀儡铺时,正看见半截人腿从房梁上垂下来。肠子像彩绸似的缠在傀儡丝上,十几个木偶吊着肠子荡秋千,檀木雕的牙齿咬得咔咔响。
"锵!"
软剑劈开迎面扑来的木偶,头颅滚到旖沐脚边还在龇牙。这些鬼东西的关节里嵌着铁蒺藜,豁口处渗出的黑血溅在青砖上,滋啦啦烧出个骷髅图案。
"结天罗阵!"她甩出三枚银针钉住门框。
衙役们刚扯开浸过黑狗血的渔网,房梁上突然炸开团绿火。三百具木偶齐刷刷转头,朱砂点的眼睛泛着血光,嘴里竟发出陈傀儡的惨叫:"州伯要醒了!州伯要醒了!"
最前排的木偶突然爆开,上百根淬毒银针暴雨般射来。旖沐旋身躲到棺材后,听见身后衙役接连倒地。有个木偶趁机爬上她后背,檀木爪子首掏后心——
"噗!"
葫芦里的浊液泼过来,木偶瞬间燃起青色火焰。旖沐回头看见荒唐蹲在窗台上,正把最后一口鸡腿塞进嘴里,油乎乎的手往道袍上擦了擦,甩出张符纸贴在她剑尖。
"乾三连,坤六断!"他扯着破锣嗓子嚎。
软剑突然暴起金光,剑气扫过之处木偶尽数腰斩。旖沐趁机劈开暗室的门,腐臭味扑面而来——三百具女尸整整齐齐挂在铁钩上,每具尸体的脸皮都不翼而飞。
陈傀儡就坐在尸堆中间,天灵盖插着根金簪。
"来...来不及了..."他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手指突然插进自己眼眶,"州伯的根须...己经缠住...缠住......"
话没说完,整张人皮突然塌下去。无数藤蔓从七窍钻出,眨眼间把尸体吸成干尸。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青砖缝里冒出带着倒刺的荆棘,见人就缠。
"闭眼!"
荒唐突然从房梁倒挂下来,葫芦里的浊液全泼在旖沐身上。她再睁眼时差点吐出来——哪有什么傀儡铺?这分明是个血窟,墙壁上密密麻麻嵌着人脸,那些脸皮还在蠕动!
"别看眼睛!"荒唐拽着她衣领往后拖,"这些都是被州伯吃过的人!"
旖沐反手一剑刺中扑来的人面藤,腥臭的汁液溅在银铃上。铃铛突然发出梵唱,金光所过之处人脸纷纷惨叫。混乱中她瞥见荒唐锁骨的金纹在发光,那图案竟跟铃铛上的符咒一模一样。
"小心!"
地面突然裂开巨口。旖沐坠向深渊的瞬间,荒唐跟着跳下来。无数藤蔓追着他们下坠,最粗的那根藤尖上赫然长着陈傀儡的脸!
"接着!"荒唐把葫芦塞进她手里,"含一口喷在剑上!"
旖沐仰头灌下浊液,辛辣的液体烫得喉咙发疼。软剑突然变得重若千钧,她拼尽全力挥出一剑,金光化作咆哮的麒麟,把整片深渊照得雪亮。
等再醒来时,她躺在天桥下的泥水里。晨光刺破乌云照在银铃上,铃铛里多了颗琥珀,里头封着节还在扭动的藤蔓。那个总在桥洞下酣睡的醉鬼不见了,青石板上留着滩酒渍,细看竟是句梵文——
"州伯睁眼日,血海淹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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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朱雀大街的地面突然炸开,碗口粗的藤蔓破土而出。那些藤条上密密麻麻长满人脸,被缠住的行人瞬间皮肉干瘪,惨叫声刚出口就变成藤蔓上的新面孔。
"他娘的这是要屠城啊!"
旖沐一脚踹翻扑来的藤蔓,靴底立刻被腐蚀得冒烟。银铃铛震得她腰间发麻,一抬头看见漫天藤条织成巨网,正朝着皇城方向蔓延。
"让开!"
沙哑的吼声从头顶砸下来。荒唐踩着藤蔓狂奔,破道袍被风扯成碎片,露出满背金色经文。他咬破手指往葫芦上一抹,浊液突然沸腾成血红色。
"张嘴!"他掐住旖沐下巴灌了口血酒。
烈酒入喉的瞬间,世界在旖沐眼前裂成两半——现实中的藤蔓变成半透明,而每张人脸下面都连着根黑色丝线,丝线尽头没入地底深处。
"跟着金线走!"荒唐扯开衣襟,胸口咒印亮得刺眼,"州伯的命门在..."
话没说完,地面突然拱起三丈高的土包。无数骸骨喷泉般涌出,在半空拼成个巨型骷髅头。骷髅眼窝里燃着绿火,下颌骨一张就喷出腥臭的黏液雨。
"低头!"
旖沐甩出软剑缠住荒唐的腰,拽着他滚进骸骨堆。黏液浇在骨头上滋滋作响,转眼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她突然发现这些骸骨都穿着秦甲,后颈骨上刻着相同的符咒。
"是骊山刑徒!"她掰断根腿骨,"当年给始皇帝修陵的..."
"修你娘!快跑!"
荒唐突然扑倒她。两人刚才站的位置炸开个深坑,坑底露出青铜浇筑的兽首。旖沐的银铃铛脱手飞出,正正卡进兽首嘴里的凹槽。
"咔嗒。"
地面应声裂开条地缝。荒唐揪着旖沐的后领跳下去,三百多斤的青铜闸门擦着他脚后跟砸下。
**地下祭坛**
夜明珠的冷光照亮祭坛瞬间,旖沐差点把银铃捅进荒唐喉咙。
"你早知大理寺底下有地宫?"
"放屁!"荒唐瘫在祭坛台阶上喘粗气,"老子是闻着孟婆汤的味道...操!"
祭坛中央突然亮起九盏人鱼灯。火光映出十八根盘龙柱,每条龙嘴里都叼着具干尸。最骇人的是祭坛顶端的青铜棺——棺盖上长着棵血肉模糊的树,每根枝条都缠着具女尸。
"三百阴年阴月阴日的女子精血,"旖沐剑指树干上的人脸,"难怪要剥脸皮..."
树干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荒唐猛地甩出葫芦,浊液泼在树身上腾起青烟。惨叫声中,树干裂开道缝隙,露出半截镶满宝石的青铜匣。
"始皇金匮!"旖沐瞳孔骤缩。
匣子打开的瞬间,整个地宫开始崩塌。荒唐突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背后经文像活蛇般游走。旖沐顾不得看匣中物件,抓起他就往侧殿跑。
"这边!"她劈碎拦路的石俑,"墙上壁画是公子扶苏献祭图...出口在祭品通道!"
**血战**
两人从枯井爬出来时,整条朱雀大街己成炼狱。藤蔓缠着尸体垒成高塔,塔尖上坐着个绿袍书生——那分明是陈傀儡的脸!
"恭迎州伯。"书生笑着撕开面皮,露出树皮状的脸,"当年徐福用三千童男童女都封不住我..."
"封你娘!"
荒唐突然暴起。他扯断颈间红绳,漫天符纸无风自燃。火光中他的身影暴涨三丈,破道袍化作玄铁战甲,手中葫芦变成丈八青铜戈。
旖沐的银铃铛突然飞上高空。铃身浮现出马家驱魔咒,金光化作锁链缠住树妖。荒唐一戈劈断州伯左臂,断口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蛊虫。
"铃归!"
随着旖沐的暴喝,银铃铛猛地收缩。州伯发出不甘的怒吼,身体碎成漫天藤条。最后一根主藤钻进地缝前,被荒唐的青铜戈钉死在祭坛遗址。
**余波**
晨光再临长安时,朱雀桥头挤满了收尸人。旖沐站在桥墩上银铃,铃铛里除了琥珀,还多了片青铜残片。
"大人!"仵作老周举着个陶罐跑来,"陈傀儡铺子地下挖出的,泡着三百张脸皮..."
罐中液体突然沸腾。旖沐腰间银铃再次炸响时,那个消失三天的醉汉正躺在桥洞下打呼噜。只是这次他怀里抱着的不再是酒葫芦,而是半块刻着"徐"字的青铜罗盘。
旖沐踢了踢他露在破袍外的脚:"喂。"
"呼...zzz..."
"别装睡。"她剑尖挑起那人衣襟,锁骨处的金纹比之前更亮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个酒嗝。荒唐翻身抱住罗盘,嘟囔声飘散在晨风里:"...两千年...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