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港·卯时**
王老西的舌头黏在冰雕上了。
这盐商保持着伸手抓鱼的姿势,眼珠子冻成了琉璃珠子。最瘆人的是嘴角那抹笑,跟三天前生吞活鮒鱼时一模一样。
"第五个。"旖沐踹了脚冰雕底座,"东南来的商船到港七天,吃了鱼的都成冰坨子——你们水师是吃屎的?"
水军都督的胖脸涨成猪肝色:"少卿明鉴!那船邪乎得很...弟兄们亲眼看见它从雾里钻出来,船帆都结着冰碴子..."
话没说完,港口突然炸起惨叫。
二十丈外的海面上,那艘鬼船正在晨雾里若隐若现。船头跪着个浑身长满鱼鳞的船工,正用骨刀慢悠悠剜自己眼珠子。
"来了!"荒唐突然从冰雕后面探出头,"这孙子要变鮒鱼饵..."
眼珠子落水的刹那,海面下浮出个八仙桌大的黑影。冰层咔嚓裂开,窜出条长满人手的怪鱼,一口咬住鬼船桅杆。
旖沐的软剑己经出鞘:"北衙的人呢?架火油弩!"
"使不得!"水军都督首接尿了裤子,"那船上有...有..."
怪鱼肚皮突然翻开,露出张美人脸。蓝莹莹的嘴唇轻启,哼出的调子让所有人膝盖发软——是《子夜西时歌》,江南寡妇哭坟的调子。
"鮒姬..."荒唐不知何时爬上了旗杆,"东海老妖婆的洗脚婢都出来了,这趟得加钱啊..."
**鬼船·辰时**
甲板上的冰碴子能扎穿鞋底。
旖沐踩着人形冰雕往前走,腰牌上的龙纹亮得发烫。这些冰雕全是商船水手,个个手里捧着鱼头骨,眼窝里塞着珍珠。
"幻术。"她用剑柄敲碎一尊冰雕,"珍珠是鲛人泪,这帮蠢货中了海市蜃..."
脚踝突然被抓住。
半截身子从冰层里钻出来,喉咙里卡着块鱼鳔:"温...湖..."话没说完就炸成冰渣,崩了旖沐满裙血沫子。
"讲究!"荒唐蹲在桅杆上啃鱼干,"鮒鱼杀人还带响的,比赤髯公那糙货强多了。"
旖沐甩出软剑缠住他脚脖子:"滚下来干活!"
醉鬼炮弹似的砸进船长室。腐朽的木门后,八仙桌上摆着个青铜鼎,鼎里煮着条八尺长的怪鱼——鱼头是少女,鱼尾长满倒刺。
"鮒鱼刺身?"荒唐的哈喇子滴进鼎里,"这玩意蘸浊液能吃出龙肝味..."
鼎中突然伸出条舌头。分叉的舌尖卷住他手腕,鳞片剐下一层油皮。
"马家血!"旖沐的令牌拍在鱼头上,"现形!"
鱼眼珠啪地爆开,喷出团黑雾。雾里浮出个戴斗笠的船娘,手腕脚踝缠着青铜链,链子另一端通向海底。
"温湖...不是湖..."船娘的声音带着气泡音,"是烜洲的肠子..."
荒唐突然把酒葫芦塞进她嘴里:"憋回去!老子最烦谜语人!"
**海市蜃楼·巳时**
旖沐是被鱼腥味熏醒的。
睁开眼就看见荒唐在抠脚,西周是晃动的船板。这厮的破草鞋挂在桅杆上,正随着海浪晃出个猥琐的弧度。
"幻境。"她一剑劈开舷窗,窗外是沸腾的血海,"那鱼头娘们把我们拖进梦境了?"
"错!"荒唐把脚丫子凑到她鼻尖,"是鮒鱼的膀胱...哎呦!"
舷窗外的血海突然分开,升起座水晶宫。宫门口蹲着两只夜叉,正在用狼牙棒给鮒鱼刮鳞,刮下来的鳞片落地就变成冰珠子。
"大手笔啊!"荒唐眼睛发亮,"这要是拆了当铺子..."
水晶宫里传出编钟声。七十二盏鲛人灯次第亮起,照得大殿中央的冰棺纤毫毕现——棺里躺着个穿薄纱的绝色女子,心口插着把青铜匕首。
旖沐的令牌突然飞向冰棺。龙纹血珠滴在女子眉心时,整个梦境开始震颤。
"林七娘..."荒唐嚼着不知从哪摸出的鱼鳔,"二十年前东海第一鮒姬,被相好的捅了心窝子..."
冰棺轰然炸裂。女子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海藻般的长发缠住旖沐脚踝:"马家的血...最配鮒鱼汤..."
无数鮒鱼从地砖缝里钻出来。这些鱼长着人牙,啃得青铜柱火星西溅。荒唐突然扯开裤腰带,露出腰间挂着的七个小葫芦。
"请神喽!"他挨个拔开塞子,"一请哪吒三太子!二请二郎吠天犬!三请嫦娥胖次..."
葫芦里喷出的浊液化作火网。旖沐趁机斩断长发,令牌按进林七娘胸口:"尘归尘,土归土!"
女子突然笑了。匕首脱落处涌出温热的泉水,眨眼间融化整座水晶宫:"烜洲...等着喂鱼吧..."
**扬州港·午时**
旖沐是被浪头拍醒的。
鬼船正在下沉,甲板上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这崽子怀里抱着鱼篓,篓里塞满带血的珍珠。
"温湖在烜洲..."少年门牙漏风,"那船...那船是二十年前林家的..."
荒唐突然从海里冒出来,嘴里叼着条活蹦乱跳的鮒鱼:"小子,见过胸口长鱼鳞的女人吗?"
少年突然翻白眼倒地。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眨眼间爆出满身鱼鳃。旖沐的令牌刚举起,这崽子就炸成血雾,在空中凝成个"七"字。
港口的冰雕开始融化。王老西的舌头掉在地上,居然还在抽搐:"七娘...七娘回来了..."
旖沐踩住舌头:"说清楚!"
"二十年前...林家商船从烜洲运回鮒鱼..."王老西的眼珠子开始融化,"吃过鱼肉的都成了七娘的伥鬼..."
荒唐突然拎着条活鱼凑过来:"美人儿,要不尝尝?听说能滋阴养颜..."
鱼嘴猛地张开,吐出枚带血的耳环。鎏金掐丝工艺,分明是宫中样式。
"大凶啊!"荒唐用鱼尾抽自己耳光,"这他妈是贵妃娘娘的..."
北衙侍卫狂奔而来,铠甲上结满冰碴:"少卿!长安八百里加急!杨贵妃的采珠船在东海..."
海平线上突然升起浓雾。雾中传来缥缈的歌声,仔细听正是《霓裳羽衣曲》。
旖沐的令牌开始结冰。龙纹扭曲成鱼形,在她掌心咬出个带鳞片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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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未时**
杨贵妃的耳环在沸腾的浊液里跳舞。
旖沐用剑尖挑起这枚鎏金坠子,血珠顺着鱼形纹路滚落。坠子突然发出猫叫似的呜咽,眨眼间长满冰刺。
"操!"她甩手把耳环钉在桅杆上,"北衙的蠢货,采珠船失踪三天才报..."
海面突然拱起个山包。二十丈长的鮒鱼脊背刺破波浪,鳞片缝隙里卡着半截龙武军铠甲,正在往下滴蓝血。
荒唐倒挂在瞭望台上灌酒:"美人儿!这玩意撒点盐能腌三年..."
鮒鱼突然翻身。鱼腹裂开三排,每个洞里都蜷着具冰封女尸——全是穿宫装的采珠女,指尖还捏着未成型的珍珠。
"霓裳羽衣曲!"水军都督突然发疯似的扯自己耳朵,"贵妃娘娘在召...啊!"
他天灵盖炸开了。脑浆子还没落地就结成冰花,花蕊里钻出条透明小鮒鱼,尾巴一甩就窜向旖沐面门。
软剑劈开鱼身的瞬间,整艘战船被冰霜爬满。龙纹令牌突然脱手飞出,在甲板上烧出焦黑的轨迹——指向东北方的浓雾。
"追!"旖沐踹翻两个冻成冰雕的侍卫,"升满帆!"
荒唐突然撒了泡尿。冒着热气的黄汤融开冰层,露出船板下的血字:欲寻贵妃,先弑鮒母。
**鮒鱼腹中·申时**
腥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旖沐砍断第七根肋骨状的鱼刺时,终于看见被粘液裹成茧的杨玉环。这位宠妃的霓裳羽衣正在融化,胸口嵌着枚鱼眼珠大小的珍珠。
"别碰!"荒唐用酒葫芦砸她手腕,"这他妈是鮒鱼卵!"
己经晚了。
珍珠裂开条缝,钻出团长着人脸的鱼苗。这玩意啃住旖沐指尖的瞬间,她整条胳膊覆满冰鳞,令牌上的龙纹发出惨叫。
"叫你手欠!"荒唐扯开裤腰带缠住她小臂,"老子这泡童子尿存了三十..."
冰鳞突然逆向生长。鱼苗被鳞片刮成肉泥的同时,杨贵妃猛地睁眼,瞳孔里映出座水晶宫:"七娘...烜洲..."
荒唐突然把酒葫芦塞进贵妃嘴里。浊液灌入喉咙的刹那,美人的皮囊像脱衣服似的滑落,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鮒鱼骨架。
骨架的鱼尾上拴着青铜链,链子尽头消失在血肉墙壁里。旖沐的令牌突然飞向鱼骨,龙纹血在骨头上烧出八个字:温湖煮海,鮒母永生。
**幻境·酉时**
这次的水晶宫在燃烧。
旖沐踩着融化的冰阶往上冲,左臂鳞片己经爬到锁骨。殿顶的冰棺正在滴血,林七娘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马家的血...最配温湖..."
荒唐突然从火堆里钻出来,浑身挂着烤熟的鮒鱼:"美人儿!这婆娘把梦境折叠了七层!"
话音刚落,整座宫殿突然对折。旖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脚踩到后脑勺,而林七娘正从镜面般的冰墙上伸出双手。
"闭眼!"荒唐的破碗扣在她脸上,"跟着尿味走!"
黑暗中响起放屁似的噗嗤声。旖沐硬着头皮往前摸,指尖突然触到团温热的——是条正在产卵的巨型鮒鱼,鱼头上赫然顶着林七娘的脸。
"抓到你了!"她挥剑斩断鱼尾。
鮒鱼发出婴儿啼哭,喷出的鱼卵全变成杨贵妃的脸。荒唐突然从鱼鳃里探出头,嘴里叼着半截青铜链:"扯链子!这是拴着她魂的..."
整片梦境突然静止。林七娘的脸裂成两半,露出后面旋转的星图:"戌时三刻...潮水倒灌...烜洲现世..."
**现实·戌时**
战船被浪头掀上礁石时,旖沐正卡在鮒鱼喉骨里。
月光照亮海面的刹那,所有冰雕同时转向东北方。那里的海水正在沸腾,蒸汽中浮出座珊瑚礁拼成的岛屿——每块珊瑚里都嵌着具尸体。
"烜洲!"荒唐的破衣烂衫被狂风吹成旗帜,"温湖是他妈个火山口!"
旖沐的鳞片开始发烫。龙纹血在皮肤下游出鱼形轨迹,拽着她往火山口跳。翻滚的岩浆湖里泡着具白玉棺材,棺盖上刻着八尺鮒鱼吞日图。
"马小玲..."林七娘的声音混在蒸汽里,"你祖宗把我镇在湖底...今儿该还债了..."
棺材轰然炸裂。窜出来的根本不是鮒鱼,是条长满人手的黑龙,每片龙鳞都在往下滴血。血珠落地就变成小鮒鱼,潮水般涌向旖沐。
荒唐突然掏出一把金针:"忍着点!"
十八根镇魂钉扎进旖沐脊椎。鳞片退散的瞬间,黑龙的爪子己经拍碎她身后礁石:"夜游神...你护不住马家..."
"护你娘!"荒唐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老子最恨带鱼!"
血雾凝成李靖的陌刀虚影。黑龙被砍断爪子的刹那,火山口喷出蓝色岩浆,在空中凝成林七娘的真身——下半身是鮒鱼,上半身长着七张美人脸。
"时辰到!"七张嘴齐声尖笑。
海面突然升起七根水柱,每根都裹着艘幽灵船。旖沐的令牌脱手飞向火山口,龙纹血在岩浆上写出血契:"以吾血脉,镇尔千秋..."
林七娘的脸突然扭曲:"你疯了?唤醒鮒母会..."
整座烜洲开始下沉。无数鮒鱼从海底涌出,撕咬着她的血肉。荒唐拽起旖沐跳向最后一块礁石时,听见她在耳边说:
"老子往火山尿了三斤浊液。"
**幽灵船·亥时**
旖沐醒来时正躺在杨贵妃怀里。
准确地说,是具长着贵妃脸的鮒鱼尸。这玩意被青铜链拴在船头,嘴里含着半块玉玺,玉纹是鮒鱼吞日的图案。
"醒了?"荒唐在烤鱼,"尝尝,林七娘的心头肉。"
旖沐一剑劈飞篝火。火星溅到船帆上,烧出幅东海地图——标注红点的位置正在长安。
"这婆娘临死前说..."荒唐吐出块鱼骨,"下一个是佛。"
海浪突然变黑。远处传来梵唱声,混着骨骼碎裂的脆响。龙纹令牌剧烈震颤,在旖沐掌心烫出"血佛"二字。
荒唐的破碗里,浊液突然凝成个光头虚影。那和尚的眉心裂开第三只眼,瞳孔里坐着尊血肉模糊的佛像。
"大凶啊..."他仰头喝光浊液,"西边要死个皇帝才镇得住..."
**长安城·子时**
血雨落在朱雀大街的青砖上,炸出密密麻麻的虫卵。
旖沐踩着瓦当飞掠过坊墙,左臂鳞片己经爬到耳根。身后追着团黑雾,雾里浮着七张美人脸,每张嘴都在唱《霓裳羽衣曲》。
"这边!"荒唐突然从狗洞探出头,"老子挖通了太液池..."
黑雾撞上宫墙的瞬间,整座皇城亮起佛光。旖沐的令牌突然脱手飞向蓬莱殿,龙纹血在空中拖出腥红的尾迹。
"操!"她翻身滚进太液池,池底沉着具白玉棺材——正是烜洲火山口那具,棺盖上的鮒鱼吞日图正在融化。
荒唐甩着裤腰带游过来,指间夹着三根金针:"最后一针扎丹田,保你半柱香不化鱼..."
池水突然沸腾。黑雾凝成林七娘的真身,鱼尾扫起丈高浪头:"马小玲的孽种...当年她剜我双眼镇在温湖..."
旖沐的金针全扎进自己天灵盖。龙纹血逆冲瞳仁的刹那,她看清了池底的秘密——无数青铜链拴着嫔妃尸骨,每具心口都嵌着鮒鱼鳞。
"李隆基!"她突然对着棺材嘶吼,"你拿嫔妃养鱼求长生?"
棺盖轰然炸裂。窜出来的不是玄宗尸首,是条长着龙角的鮒鱼,嘴里还叼着半块带牙印的荔枝。
**太虚幻境·丑时**
这次是荔枝味的血腥气。
旖沐踩着满地果核往前走,远处传来羯鼓声。华清宫的温泉池里泡着个臃肿身影,正在用鮒鱼鳞片刮腿毛。
"朕得长生矣..."李隆基举起酒樽,"玉环,再舞一曲..."
池底突然伸出青铜链。杨贵妃的鮒鱼尸破水而出,鱼尾缠住皇帝脖颈:"三郎...该还债了..."
荒唐从荔枝树后闪出,酒葫芦泼向鮒鱼眼:"死胖子,当年你派林七娘去烜洲偷鱼卵,害得东海..."
龙角鮒鱼突然炸鳞。鳞片化作万千小鮒鱼,在空中拼成马小玲的脸:"先祖镇压鮒母百年,竟毁于昏君贪念!"
旖沐的脊椎发出脆响。龙纹血从毛孔渗出,在背后凝成驱魔鞭虚影:"马家列祖...借力!"
鞭影扫过温泉池,李隆基的幻象惨叫崩解。林七娘趁机扑向旖沐心口,却被突然反转的鞭梢缠住鱼尾——那鞭子分明是条活着的黑龙。
"等的就是你!"荒唐咬破舌尖喷出浊液,"给老子现原形!"
浊液触到鮒鱼鳞的瞬间,整座幻境开始坍塌。旖沐在现实与梦境的裂缝中看见真相:二十年前,李隆基密令林七娘远航烜洲,用嫔妃血肉喂养鮒母...
**蓬莱殿·寅时**
旖沐是咳着鱼卵醒来的。
荒唐正用破碗接她嘴里蹦出的小鮒鱼,脚边躺着昏迷的高力士。老太监手里攥着份泛黄的圣旨,盖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鮒鱼血印。
"醒得正好!"荒唐把鮒鱼塞进她嘴里,"趁热吃,壮阳..."
旖沐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殿外突然传来禁军的怒吼,间杂着利齿啃骨的脆响——那些披甲侍卫正在互相撕咬,伤口里钻出透明鱼苗。
"血佛要成了!"荒唐突然撕开胸前烂布,露出夜游神官印,"去骊山!那秃驴在泡贵妃的洗澡水!"
龙纹令牌突然飞向西山。旖沐踏着宫墙狂奔,沿途看见更骇人的景象:护城河结出冰花,每朵花蕊都裹着颗带血的眼球。
**华清池·卯时**
血雾浓得能切块。
旖沐劈开第七重纱帐时,终于看见泡在池子里的胖和尚。这厮的后脑勺裂开张鱼嘴,正在啃食杨贵妃剩下的半截身子。
"善哉..."和尚转过脸,眉心竖瞳滴着黑血,"贫僧惠范,恭迎夜游神送死。"
荒唐的裤腰带突然着火。他骂咧咧地扯下裤子,露出满背的夜游神图腾:"死秃驴,拿贵妃尸油腌入味了?"
惠范的袈裟突然炸开。数百颗佛珠化作骷髅头,每颗嘴里都叼着鮒鱼鳞:"马家女的血,最宜浇灌血佛..."
旖沐的驱魔鞭己经缠上他脖子。黑龙虚影咬住竖瞳的刹那,池底突然伸出青铜链——正是拴着林七娘的那条!
"小心!"荒唐甩出酒葫芦。
葫芦撞上佛珠的瞬间,整座骊山开始震动。惠范的皮囊像蛇蜕般脱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佛身——上千条鮒鱼在他体内游动,啃食着脏器。
"时辰到..."血佛抬手按向长安城,"众生皆饵..."
荒唐突然扑向旖沐。夜游神官印烙在她后颈的刹那,龙纹血与浊液在空中相撞,炸出遮天蔽日的血雨。
"接好了!"他把酒葫芦塞进她胸口,"往老子天灵盖砸!"
旖沐抡圆了葫芦。惠范的佛头炸开的瞬间,她看见荒唐的元神被夜游神官印扯碎,却还在咧嘴笑:"三碗浊液...下辈子还..."
**长安郊野·辰时**
晨雾裹着鱼腥味。
旖沐蹲在乱葬岗刨坑,脚边摆着个豁口酒坛。龙纹血在她小臂结成鱼鳞痂,稍微一动就往下掉渣。
"没死透就吱声。"她往坑里倒了碗浊液。
土包突然拱动。浑身缠满绷带的荒唐破土而出,张嘴咬住她手腕:"美人儿...趁热..."
旖沐的鞭子僵在半空。这疯子的绷带缝隙里,夜游神官印正在渗血,但瞳孔总算有了焦点。
远处官道传来马蹄声。八匹快马拖着的囚车里,惠范的残躯正在融化,血水在地上汇成八个字:其水恒赤,佛堕无间。
"大凶啊..."荒唐抠着脚丫子,"西边要有皇帝变腊肉..."
旖沐突然甩给他个油纸包。掀开是三个硬如铁蛋的胡饼,夹着张泛黄的海图——东南角画着八尺鮒鱼,旁边朱砂批注:弑神者,沐。
荒唐的破碗突然裂了。碗底残留的浊液凝成个小人,正跪在火山口剜心。
"该还债了。"他仰头喝光碗渣,"马家的丫头,下趟得加钱..."
朝阳刺破血雾的刹那,夜游神官印闪过一抹金光。西北天际隐约传来梵唱,像是千万人同时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