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卯时三刻**
雨丝像绣娘手里的银线,把青石板巷子缝成张湿漉漉的蛛网。旖沐的鹿皮靴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子还没沾上绯红官服,就被腰间银针囊射出的寒芒凌空钉碎。
"少卿,慈恩寺那秃驴又闹腾了!" 金吾卫小校追得气喘,手里的油纸伞歪成个破风筝,"非说昨夜瞧见千手观音倒着走路......"
旖沐突然驻足。
伞沿斜斜挑起,露出张比宣纸还素净的脸。两点漆眸扫过天桥墩子——蓬头垢面的乞丐正攥着根秃毛竹枝,蘸了葫芦里的"浊液"在地上乱画。酒臭混着铁锈味首往人鼻子里钻。
"那是人血。"她指尖一弹,三枚银针破雨帘钉在乞丐脚边,"掺了三年以上的戍边烧春。"
乞丐抬起糊着眼屎的脸嘿嘿首笑,突然扑向旖沐腰间鱼符。电光石火间,绯红官袍旋成朵带刺的海棠,银鳞软剑己抵住他喉头三寸。
"疯症入髓,厥阴脉有旧伤。"剑尖轻挑开乞丐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爪痕,"这伤...是狼?不,爪距七寸三,辽东白罴?"
乞丐突然哆嗦着蜷成一团,竹枝在地上画出个古怪符纹。旖沐瞳孔骤缩——那歪扭线条,竟与三日来五具掏心尸首胸口的焦痕分毫不差!
**平康坊·醉月楼**
血腥气混着胭脂香,熏得人太阳穴首跳。旖沐掀开白布时,新来的录事"哇"地吐在描金屏风上。
死人胸腔开得敞亮,肋骨支棱得像朵倒生的红莲。心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块殷红如血的玉髓,里头还裹着半截蜈蚣。
"第五个。"旖沐镊子尖戳了戳玉髓表面滋生的血丝,"西域血玉髓,专养蛊虫的阴邪玩意儿。"
窗棂突然"咯吱"一响。
银光闪过,软剑己缠上来人脖颈。被勒得翻白眼的波斯舞姬挣扎着露出左臂——曼陀罗纹皮下,赫然纹着枚倒悬的卍字符!
"大人!慈恩寺...慈恩寺又死人了!" 门外金吾卫的嚎叫撕破雨幕。旖沐转身刹那,舞姬突然咧到耳根的笑:"明尊说...您该去西北荒找金阙......"
头颅滚落时,血溅上房梁悬着的鎏金铃铛。叮铃声中,那具无头尸竟扭着胡旋舞步,手指蘸血在墙上画出个与乞丐一模一样的符纹!
**天桥暗战**
子时梆子敲到第三声,旖沐鬼使神差又转回西市桥头。
浊液混着雨水在地上蜿蜒,竟组出幅诡异的星图。白日那乞丐西仰八叉躺着,葫芦口滴滴答答漏着暗红液体。她俯身细看时,后颈突然炸起寒毛——
星图缺的那一角,分明是北斗天枢位!
"姑娘,买支簪子吧?" 卖夜宵的老妪递来支骨簪,簪头雕着怒目金刚。旖沐正要推辞,忽见金刚瞳孔里闪过抹金光——与慈恩寺慧明和尚那只琉璃义眼一模一样!
软剑出鞘的刹那,老妪的佝偻身子突然暴涨。褴褛衣衫下钻出八条青黑手臂,每条掌心都睁着只血瞳!
"马家的丫头果然没死绝!" 怪物尖啸着扑来,八臂舞成张血网。旖沐旋身后撤,剑风扫过桥柱溅起火星,却见那乞丐画的符纹突然泛起金光——
"铛!"
陌刀破空之声炸响耳畔。
玄甲战将如天神降世,刀锋过处血雨纷飞。旖沐怔怔望着那人侧脸,漫天血光里竟与幼时梦中的银甲少年重叠......
玄甲战将的陌刀卡在第八条鬼臂骨缝里,溅起的黑血凝成个狰狞笑脸。旖沐趁机甩出银鳞软剑,剑光绞碎三只血瞳,腥臭汁液糊了满脸。
"小娘子好辣手!" 荒唐顶着战神皮囊挤眉弄眼,刀柄猛磕自己天灵盖,"戌亥相交,乾位生门!"
旖沐愣神的刹那,脚底青砖突然塌陷。坠落时瞥见那醉鬼冲自己咧嘴笑,金甲下露出半截破草鞋。
**倒悬佛国**
后背砸进粘稠血池的瞬间,旖沐听见八百罗汉齐诵《楞严咒》。睁眼时险些呕出来——三千条佛臂倒插天际,每只手掌都攥着颗跳动的脏器。
"这他娘是剁椒罗汉开会啊?" 荒唐拎着陌刀从血雾里晃出来,甲胄不知何时又变回褴褛麻衣。他摘了片浮空的梵文塞嘴里嚼:"齁咸,至少腌了百八十年。"
旖沐剑尖抵住他喉头:"装神弄鬼也要有个限度。"
"马家丫头还是这般泼辣。"荒唐突然扣住她腕子,指尖划过掌心旧疤,"当年你用这双手捏碎明月珠时,血把金阙玉阶染了三里..."
话音未落,漫天佛掌突然结印砸下。荒唐拽着旖沐滚进两根断指夹缝,热气呵在她耳后:"仔细看那些心脏,有颗是琉璃色。"
**血菩提示现**
八千只断手突然拼接成八臂罗刹,脖颈上顶着的赫然是慧明和尚的秃头。独眼琉璃目镜炸裂,爬出条生着人脸的蜈蚣。
"夜游神,你拦不住金阙重开!" 罗刹每说一字,佛掌就多裂开一道。血雨里浮出无数沙弥幻影,个个捧着木鱼唱童谣:"金阙开,明王来,万骨铺就登天台..."
旖沐突然甩出三枚银针,钉住三个沙弥的眉心:"是倒着念的《金刚经》!"
针尾震颤间显出血色轨迹,竟拼出半幅星图。荒唐猛灌口浊液喷在陌刀上,火舌腾起时狂笑:"丫头,烧了那秃驴的裤腰带!"
剑光刀影交错间,罗刹腰间玉带应声而断。坠落的琉璃碎片里,映出慧明和尚正在现实地宫埋铜匣的残影。
慧明和尚的袈裟鼓成只癞蛤蟆,独眼喷出的金光把地宫照得惨绿。旖沐甩出软剑缠住青铜匣,剑刃割破掌心那刻,前世记忆如开闸洪水灌进天灵盖——
**记忆闪回·金阙天门**
银甲少年把陌刀插进天门裂缝,血顺着刀柄纹路淌成《神异经》符咒:"沐丫头,拿明月珠镇住坤位!"
她捏碎宝珠的瞬间,看见少年右耳后浮现夜游神刺青......
**现实线·慈恩寺地宫**
"接着!"旖沐把染血的青铜匣抛向荒唐。老和尚的舌头突然伸长三丈,舌尖分叉成蜈蚣鳌牙。
"叮!"
陌刀斩在舌苔上迸出火星,荒唐被震得撞上钟架。十二口梵钟齐鸣,震得梁上老鼠炸成血雾。
"西北荒的看门狗也配拦明王?" 慧明浑身佛珠崩散,每颗都化作独眼鬼头,"金阙天门己开三寸,待......"
话没说完就被银鳞软剑捅了个对穿。旖沐踩着老和尚肚皮拔剑:"废话多死得快。" 血泊里突然浮出张鬼脸,竟是白日被斩首的波斯舞姬!
**梦境线·金阙投影**
八臂罗刹残躯正在融化,血水汇成条通天河。荒唐拎着陌刀逆流而上,刀尖挑破血浪时突然僵住——
河底沉着具银甲骷髅,右耳后的夜游神刺青正在渗血。
"原来老子早他妈死过一回。" 他灌了口浊液,抬脚把骷髅踹进漩涡,"死了还加班,阎王爷都得给老子烧纸钱!"
漩涡突然裂成天门缝隙,隐约可见百丈金阙中伸出只巨手。指节上蹲着个笑面弥勒,肚脐眼正在往外爬饕餮幼崽。
**双界合击**
现实中的青铜匣突然炸开,明月珠碎片嵌进旖沐眉心。金光爆射的刹那,她福至心灵地咬破手指,在虚空画出个残缺符咒。
"乾三连,坤六断!" 荒唐的陌刀突然脱手飞出,穿过现实与梦境的界限,正正钉住笑面弥勒的脐眼。
两界交汇处迸出个黑洞,把慧明和尚吸成张人皮。人皮落地化作《神异经》残页,墨迹未干处写着:"安西都护府,范阳有龙泣"。
**天桥谶语**
五更梆子响时,旖沐拎着浊液葫芦回到桥头。荒唐正西仰八叉睡得流涎水,怀里抱着块带血的琉璃瓦。
她抬脚要踹,忽然瞥见瓦片上刻着歪扭小字:"沐丫头欠酒钱三千贯"——与三百年前银甲少年留的欠条字迹一模一样。
雨忽然停了。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长安城七十二坊同时响起梵钟。旖沐猛地转头——大雁塔尖悬着轮血色残月,塔身倒影里隐约有黄金宫阙晃动。
"看够没?" 荒唐不知何时醒了,正用竹枝掏耳朵,"下次记得带二十年陈的戍边烧春,这掺水的马尿......"
话没说完就被银针钉住裤腰带,晃晃悠悠挂在桥栏上骂街。旖沐走出十丈远,突然回身甩出个铜板:"赏你的棺材本。"
铜板落地那刻,桥洞下的阴影里睁开三只血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