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沐靴尖碾碎门槛上的蛛网，腐臭味混着铁锈味撞进鼻腔。月光从义庄破窗漏进来，照在七百具整装列队的尸体上——这些腐尸披着前朝山文甲，生锈陌刀杵地如林，刀刃上还粘着没洗干净的脑浆。
"少卿大人..."不良人陈三攥着灯笼的手首哆嗦，"这他娘是阴兵借道啊！"
话音未落，最前排尸兵齐刷刷扭头。七百双空洞眼窝同时淌下五彩黏液，在地上汇成个血淋淋的"率"字。旖沐反手甩出獬豸玉牌，青光扫过尸群胸口，每具腐尸心口都嵌着块蛇鳞，鳞片上《九地篇》的篆文正泛着血光。
"结阵！"
不知哪个尸兵喉骨摩擦出嘶吼，七百陌刀同时出鞘。刀锋割裂月光，竟在半空织成张寒光凛凛的绞杀网。旖沐拽着陈三暴退三步，后背撞上不知何时封死的木门。
"锵！"
寒铁剑劈开三柄陌刀，剑锋却被蛇信缠住。腐尸口中钻出的猩红信子卷着半片《神异经》，经文上"常山"二字突然渗出血珠。旖沐旋身踢飞个尸兵头盔，露出的颅骨上赫然刻着"常山屯骑校尉赵勇"！
"二十年前阵亡的边防军？"她瞳孔地震。这些尸体腐烂程度不一，最新那具分明是昨日暴毙的...
"卖馄饨的老王头！"陈三突然鬼叫，"他脚上还穿着我家婆娘纳的千层底！"
尸群阵型骤变。左翼尸兵持盾如蛇尾盘踞，右翼张弓似毒牙吐信，中军陌刀寒光连成蛇脊，眨眼间将二人逼到墙角。旖沐剑锋横扫斩断三根蛇信，腥臭黏液溅在官袍上竟腐蚀出北斗七星状的破洞。
"击首则尾至..."
她突然想起青铜战场的碑文，冷汗湿透中衣。这分明是把整座义庄化作了活体率然阵！
"蹲下！"
屋顶轰然炸开个窟窿，瓦片雨点般砸落。邋遢乞丐倒吊着破洞而入，酒葫芦泼出浊液如瀑。液体触到蛇信瞬间汽化，在空中凝成个三丈高的"破"字。七百尸兵齐刷刷单膝跪地，陌刀插进青砖三寸深。
旖沐趁机甩出铁索缠梁，拽着陈三翻上房梁。低头只见尸群脖颈裂开，数百条小蛇从脊椎钻出，在地面拼出幅南荒地宫舆图！舆图上标注着七处血池，正对应北斗七星方位。
"这是...蛇母巢穴？"旖沐盯着祭坛标记。昨夜炼妖壶吞噬的蛇妖记忆突然苏醒——地宫深处盘踞着山岳般的巨蛇遗骸，每根肋骨都穿着前朝铁甲！
荒唐突然甩出青铜锁链缠住她脚踝。链环上新增的蛇纹亮起，旖沐眼前闪过走马灯：二十年前唐军火烧常山，熔岩里爬出条只剩骨架的率然蛇，蛇头上插着半截陌刀...
"轰！"
尸群突然自爆，腐肉碎骨凝成条三头巨蟒。蟒身缠住房梁猛拽，整座义庄在令人牙酸的木裂声中坍塌！旖沐凌空翻身，剑尖挑飞砸向陈三的横梁，却被蟒尾扫中腰腹。
"接住！"
荒唐甩来酒葫芦。旖沐仰头猛灌，浊液入喉竟化作烈焰喷出。火舌舔过蟒身露出森森白骨——那分明是常山战役阵亡将士的尸骸拼凑而成！
"原来如此！"旖沐獬豸玉牌突然发烫。她挥剑劈开蟒腹，无数军牌倾泻而出。每块铁牌都刻着姓名与八字，最新那块赫然是老王头的生辰！
尸蟒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吼，三颗头颅分别吐出毒雾、火球与冰锥。荒唐踩着醉仙步闪过攻击，锁链绞住中间蛇头："小娘子，攻它膻中穴！"
旖沐剑走龙蛇，寒光首刺七寸。剑尖触到鳞片瞬间，整座地宫舆图突然浮现在空中。七处血池同时亮起，投射出二十年前常山炼狱——唐军将领正将俘虏推进熔炉，惨叫声中，炉底爬出条啃食人骨的率然幼蛇！
"你们造的孽！"旖沐怒喝。剑锋贯穿蛇心的刹那，所有军牌腾空燃烧。七百道冤魂从灰烬中升起，化作星光没入炼妖壶。
晨光刺破阴云时，义庄废墟只剩满地灰烬。旖沐攥着块焦黑的常山军牌，牌面隐约可见"赵勇"二字。墙角传来鼾声，荒唐抱着酒葫芦蜷缩在断壁下，壶身新增的蛇纹正泛着血光。
五里外的鬼市深处，某座地宫祭坛上，七盏血灯悄然熄灭了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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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沐一脚踩碎骷髅头，磷火从七窍迸溅。地宫甬道石壁上嵌满人形凹槽，每个凹槽里都蜷缩着具干尸——这些尸体双手结印指向穹顶，七百双空洞眼窝正对着一具山岳般的蛇骨！
"这是...万尸朝宗阵？"
她剑尖挑起块龟甲，上面用血画着蛇母吞月图。突然龟甲震颤，所有干尸齐刷刷转头，脖颈裂开钻出五彩小蛇。蛇群在空中结成八个大字：
**常山遗恨 率然重生**
"小心头顶！"
荒唐的锁链擦着旖沐耳畔飞过，击碎块坠落的钟乳石。碎石里滚出颗琉璃眼珠，瞳孔中映着二十年前的画面：唐军将领将战俘推进熔炉，熔岩里爬出条啃食人骨的幼蛇！
蛇骨突然震颤，肋骨缝隙里渗出浊液。液体落地凝成个无面将军，陌刀劈下时带起鬼哭狼嚎："擅闯地宫者，斩！"
"斩你大爷！"
旖沐旋身躲过刀锋，獬豸玉牌拍在将军面门。铠甲应声炸裂，露出里面千具尸骸拼凑的躯体——心口处嵌着块逆鳞，鳞片上刻着"赵勇"二字！
"常山屯骑校尉？"她剑锋抵住逆鳞，"你不是二十年前战死了吗？"
尸将军突然发出惨笑，声带像是两片碎骨在摩擦："当年我们奉命焚山...结果熔岩里..."
话没说完，整具尸骸轰然爆裂。碎骨中飞出三百只尸蛾，翅膀上赫然印着《九地篇》阵法！蛾群扑向蛇骨，每只都叼着块人骨镶嵌进去。
"咔哒咔哒——"
山岳蛇骨开始重组，尾椎骨刺破地宫穹顶。月光透过裂缝洒下，照出蛇头眼眶里跳动的琉璃火——那分明是萨保失踪的左眼！
"酒来！"
荒唐甩出酒葫芦。旖沐仰头猛灌，浊液入喉化作烈焰喷出。火舌舔过蛇骨露出铭文——每节脊椎都刻着阵亡将士的生辰八字！
"原来如此！"她挥剑劈向第七节蛇骨，"这些尸骸都是阵眼！"
剑锋触骨瞬间，整座地宫突然翻转。旖沐头下脚上坠入血池，千万条透明小蛇顺着毛孔往体内钻。危急时刻，青铜锁链缠住她脚踝猛地一拽——
"哗啦！"
血池炸开，浮现出常山战役真相：唐军为炼镇国鼎，用三万战俘血祭率然蛇。蛇妖吞噬怨气化形，首尾一摆便绞碎半个军营！
"现在知道为啥这玩意打不死？"荒唐踩着蛇骨跃起，"它吃的是人心恶念！"
蛇母骸骨突然睁开琉璃目，月光被吸进瞳孔形成漩涡。七百具干尸飘向漩涡，在蛇口处融成血肉洪流。洪流中伸出只巨爪，攥着柄刻满《神异经》的陌刀劈下！
"铛！"
旖沐横剑硬接，虎口崩裂溅血。獬豸玉牌突然脱手飞向蛇头，牌角刺入琉璃眼的刹那——
"嘶昂！！"
蛇母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所有尸骸同时爆浆，在地面汇成血河倒灌进炼妖壶。壶身蛇纹暴涨，浮现出南荒地脉图：七个红点正对应北斗七星！
晨光刺破地宫时，旖沐在废墟中捡到半块兵符。符上残存的"常山"二字，正与她腰间獬豸玉牌的缺口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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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旖沐剑锋劈开第七节蛇骨，腥臭黑血喷溅三丈高。整座地宫突然地动山摇，蛇母骸骨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嘶吼，琉璃目炸成漫天星火！
"快封七窍！"
荒唐甩出酒葫芦，浊液在空中凝成银河。星火坠入银河瞬间，七百颗骷髅头从河底浮起，每颗头骨天灵盖都刻着《九地篇》阵法！
旖沐獬豸玉牌突然脱手飞向银河，牌面浮现常山地形图。她瞳孔骤缩——玉牌标注的七处血池，竟与蛇骨七寸位置完全重合！
"原来七星钉魂阵是这么用的..."
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纵身跃入银河。血符触到浊液的刹那，整条银河倒卷成漩涡，将蛇母骸骨扯向地脉深处！
"嘶昂！！"
蛇母尾骨突然插入地脉，竟从岩浆里拽出条赤红锁链。锁链上拴着颗百丈蛇心，每下跳动都震塌三根地宫石柱！
"这他妈是常山龙脉！"荒唐突然暴喝，"蛇妖把心脏炼成了山核！"
旖沐剑锋己抵住蛇心，却被反震得虎口崩裂。蛇心血膜里浮现恐怖画面：二十年前三万战俘被铁水浇铸成鼎，怨气滋养出率然蛇妖。唐军将领狂笑着将婴儿投入蛇口，每吞一个婴孩，蛇鳞就多道血纹！
"你们比妖更该死！"
她怒喝一声，獬豸玉牌拍在蛇心。牌面突然睁开竖瞳，射出金光洞穿血膜。藏在心脏里的半块兵符应声飞出，与她怀中残符严丝合缝！
"常山军听令！"
兵符合并的刹那，三千铁甲亡魂破土而出。亡魂们嘶吼着扑向蛇心，用鬼手撕开层层血肉——最深处竟蜷缩着个浑身血污的婴儿！
"那是...率然蛇的人形本体？"旖沐剑锋颤抖。婴儿突然睁眼，瞳孔是完美的太极双鱼！
"小心！"
荒唐的锁链缠住她腰肢猛拽。婴儿张口吐出道混沌之气，触到石壁瞬间将花岗岩融成铁水。三千亡魂在气浪中灰飞烟灭，地脉开始崩塌！
"用七星钉魂！"
旖沐甩出七颗琉璃眼珠。眼珠在空中结阵，化作北斗七星压向蛇心。荒唐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浊液混合血水凝成七根降魔杵！
"钉！"
七杵贯穿蛇心要害，婴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整条常山地脉剧烈震颤，蛇母骸骨寸寸龟裂。炼妖壶突然自行飞起，壶口生出漩涡将蛇心吞噬！
"轰——"
地宫穹顶坍塌，月光如瀑倾泻。旖沐在废墟中爬起，手中兵符己与獬豸玉牌融合。新生的玉牌上浮现血色篆文：**常山遗孤，斩妖证道**
三十丈外，荒唐抱着炼妖壶鼾声如雷。壶身蛇纹变成赤金色，映出地宫更深处有座青铜巨门正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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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鬼市暗巷，某个戴青铜面具的神秘人正抚摸墙上蛇纹："才破两盏血灯就找到地宫，不愧是马家血脉..."他脚边躺着七具新鲜尸体，每具心口都嵌着块逆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