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景自与应崇厝相识起,便深知他是个疯子,一个被执念与欲望驱使,行事毫无常理的疯子。
... ...
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屋内,给这冰冷的房间添了几分虚幻的暖意。
应崇厝慵懒地从榻上坐起身,脸上带着餍足的神情,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物。
他刚准备起身离开,衣摆却被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攥住。
那手无力却又带着几分执拗,似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应崇厝... ...”
“你能不能... ...答应我一件事?”
应崇厝缓缓转过头,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戏谑。
“你是在求我吗?”
他的声音中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仿佛在嘲讽着沈初景此刻的卑微。
沈初景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眼中满是疲惫。
昔年的一身傲骨,在岁月的磋磨与应崇厝的逼迫下,在此刻尽数折断。
“我求你... ...”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柳絮,随时可能飘散。
“我死后,求你善待溯儿。”
听到这话,应崇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
他猛地伸出手,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沈初景,你为了那个野种,求我?”
“她不是野种!”
沈初景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大声反驳道。
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暴怒,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应崇厝被她的反应惊得愣了片刻,手也不自觉地松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初景,那个平日里温婉柔弱、任他摆布的女人,此刻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灼烧。
“你滚!我不想见到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沈初景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厌恶,多年的屈辱与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好!沈初景你好样的!”
应崇厝怒极反笑,笑声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你最好不要后悔。”
他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极重。
... ...
应崇厝怒气冲冲地走出门,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让他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屋外还在下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天地间最冰冷的眼泪。
小丫头独自蹲在门口,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双手被冻得通红,不停地搓着取暖。
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嫌弃与不耐烦。
在他眼中,沈溯不过是沈初景与别人的孩子,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沈溯察觉到他的目光,只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她现在满心满眼关心的只是阿娘,阿娘还生着病,在这冰冷的魔宫里,她是阿娘唯一的依靠。
应崇厝看着沈溯的态度,心中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但他还是强忍着,转身大步离去。
男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朔风凛冽,如冰刀般割着沈溯的脸颊,她的发丝在狂风中肆意飞舞,凌乱不堪。
她一头撞进屋内,门“砰”地撞在墙上,发出沉闷声响。
屋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昏暗的光线里,沈初景无力地依靠在榻上。
她的衣衫凌乱,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青紫交错,触目惊心。
榻边凌乱的衣物和地上破碎的茶具,无不昭示着昨夜所发生的一切。
“阿娘... ...”
沈溯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喊出这两个字时,她忍了一夜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内心被愤怒填满。
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为何留应崇厝这样的恶人于世,害她们母女如此凄惨?
沈初景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揉着沈溯的脑袋,她的手虚弱无力,每一个动作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强撑着睁开双眼,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满是疲惫与不舍。
“溯儿,阿娘要坚持不住了,可我不甘心啊... ...”
沈初景的声音微弱,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尽的痛苦。
“阿娘还没看到你长大,还没等到你嫁人,还没看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阿娘是不是,太贪心了?”
沈溯拼命地摇头,发丝随着她的动作疯狂舞动,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沈初景消瘦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即将消逝的生命。
“阿娘,不会的,您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 ...”
沈初景没有哭,她现在己经没有力气哭了,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绝望让她麻木。
她看着眼前小小的沈溯,心中满是担忧。
她的溯儿还这么小,才只有七岁。
这么小的孩子,亲生父亲不待见她,厌恶她的存在。
就连相依为命的母亲也要离她而去了。
“溯儿... ...”
沈初景最后一次唤她,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叹息。
小丫头泪眼朦胧,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小脑袋不住地晃动,在抗拒着即将到来的分别。
沈初景缓缓将手抚到她脸上,手指轻轻着她的脸颊,感受着那稚嫩的温度。
“若有机会,便去苍云宗吧... ...”
她顿了顿,积攒着最后的力气。
“那里有我的故人,他们会护你周全,教你本事... ...你要好好活下去,为阿娘,也为你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