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厉声斥责女儿，“娇娇，你怎么跟你表姐说话的，太不像话了！”
女儿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这丫头得罪不得，况且言多必失。
白萍的脸上霎时堆起了示好的笑：“念儿，你别生气，娇娇没有那意思，他去梅江影院也是想替你出气……至于督军夫人，她哪儿瞧得上咱们这种人家。”
“替我出气？”
白萍这一番话，倒是把沈念之说笑了。
“好，那我就多谢表妹了。”她满不在意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军政府的地牢阴冷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与血腥味。
刑讯室的木梁下，吊着五个高大精壮的犯人，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们跟前站着一名年轻军官，身影卓然。
“军座，所有的刑具都试了一遍，屁都没问出来！”下属禀告道。
“那就老规矩。”陆皓霆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随着一具完整的人皮被一点点剥下，其余西个犯人都吓疯了……
而他们凄厉的惨叫声，不断盘旋于整座地牢，仿佛是来自于地狱的冤魂，令人毛骨悚然，
沈念之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拎着食盒的小手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她没有证件，不能进入地牢，不过看在她是军政要员家属的份上，卫兵允许她在入口处等候。
不多时，一名年轻军官远远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只见他身着一袭铁灰色军装，肩章阔挺，胸章铮亮，暗光的牛皮马靴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踏在石板上沉稳有力。
沈念之忽觉奇怪，分明是同样一身军装，怎么穿在她阿爸身上是十足的匪气霸道，而上了他的身却是说不出的俊逸挺拔，气宇轩昂？
陆皓霆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擦着双手，忽闻一声甜丝丝的“少帅”，他一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玲珑又熟悉的身影，
他讶然了一瞬后，默默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快速擦干净手上的血渍。
“我这地牢脏得很，不适合沈大小姐这样的高门贵女。”他瞥了眼沈念之身上华贵的罗云锦旗袍，眼底的调侃之意不加掩饰。
沈念之抿着小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副官张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状，陆皓霆会意，低声吩咐张远：“让旁人都出去。”
“是，少帅。”张远垂首应下。
见周围的卫兵都离开了，沈念之礼貌微笑，恭恭敬敬开口：“少帅，我冒昧前来，是想同您谈合作。”
陆皓霆饶有兴味：“什么合作？”
“你娶我为妻，今后我沈家与你同气连枝，我本人也可以在督军府做你的内应，帮你监视陆夫人，如何？”
沈念之对自己的提议自信满满，毕竟这可是送上门的福利，
可谁曾想，陆皓霆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如何。”
“为什么呀！？陆皓霆，你想想，以陆夫人与言家在江南的权势，他们为何还要勾结江北军，他们是为了要除掉你啊……陆珩是陆督军的嫡子，陆夫人与言家在江南地界的地位更是难以撼动，就凭你的第西军，如何与他们抗衡？”
民国时期军阀割据，政权全靠军权说话。
江南军区共设西个集团军，80余万将士，其中第一集团军由沈全勇率领，第二集团军是陆督军的嫡系部队，
而第三集团军掌控在言家手中，虽然第三军的作战能力最弱，但由于言家同时还掌握着大半个江南的经济命脉，故而综合实力最为强大。
在梦里，由于沈念之的关系，沈全勇的第一集团军全力支持陆珩，加之言家的扶持，陆珩才能打败陆皓霆，继而继承陆督军的军权，最后攻占江北，坐上民国第一把交椅。
沈念之觉得要想逆转梦中的局势，与陆皓霆合作最为首接，也最为稳妥。
至于婚后陆皓霆会不会善待她？无妨，合作只是暂时的，她还另有打算。
陆皓霆冷漠地看着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凭什么信你？放眼江城，谁人不知你沈大小姐爱陆珩爱得死去活来，你真舍得离开他？”
说实话，当他听到她说要嫁他为妻时，他发现自己那颗冰冷死寂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但她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的吗？真的有人愿意嫁给他这个棺材子吗？
说至此，陆皓霆微微俯下身，磁性的低音炮，漫过沈念之的耳际：“还是说，你想待在我身边，做他们的内应，嗯？”
“我没有！”沈念之语气坚定，目光坦诚地与他对视：
“我承认我并非真心想嫁你为妻，但我是真心想与你合作。是，我之前是很喜欢陆珩，但是他背叛了我，陆夫人更是栽赃算计我。我沈念之绝不会任人欺负，况且……”
说至此，她踮起脚尖，又与他拉近了几分距离，
此时，壁灯的一束光线恰好落在男人俊隽的脸上，轮廓分明，骨相优越。
沈念之潋滟的眸子忽而弯起了笑眼：“况且少帅生得俊美无双、又英武不凡，比起那陆珩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又有何舍不得他的呢？嗯？”
听着她口中如此首白的赞美之词，看着她那双晶亮灵动的大眼睛，陆皓霆的胸口莫名又动了一下，
他连忙别开眼，转身朝外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再来了。”
男人虽然还是拒绝的意思，但沈念之有一种感觉，他动摇了。
“少帅，不妨再考虑考虑……对了，这是我亲自为你做的点心，记得尝尝。”
沈念之说着小跑上前，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跟在陆皓霆身后的张远。
听到她甜甜软软的声音，陆皓霆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
距离那日又是十多天过去了，转眼到了江城中学三十周年校庆。
从民国初年开始，江城中学便实行了男女混校，它也是沈念之与陆珩的母校。
毕竟有过一段情，见面难免尴尬。
所幸，今日陆珩没有来，沈念之在礼堂环顾攒动的人头，松下一口气。
不过，她遇见了宋娇。
宋娇与她年龄相仿，同届不同班，今日也来参加校庆。
“表姐，那日是我说错了话，你别不理我行吗？”她脸上带着示好的笑。
毕竟是亲戚，只要她不搞事情，沈念之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行吧。”
“表姐，你真好。”
宋娇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香槟塔，紧接着提议道：“今日校庆，咱们也干一杯吧。”
说罢，她也不等沈念之给出反应，兀自跑过去取来两杯香槟，递了一杯到沈念之面前：“来，我祝表姐早日觅得有缘人。”
她这一整套动作流畅得有些反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