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霆抬手一掌劈下,沈念之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
冬日的太阳总是落山得特别早,堪堪过西时,天空便阴沉了下来。
谷子芽到院子里收晾晒的草药时,见陆皓霆正赤裸着上身,蹲在水井旁洗裤子。
其实陆皓霆的军服都由专人负责清洗。
谷子芽心领神会。
他抱着葫芦,咪着小酒,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半倚在廊柱旁瞧着他洗。
陆皓霆也懒得搭理他,兀自洗完裤子,又拎起一大桶井水迎头浇下。
寒冬腊月,风卷着刺骨的凉意呼啸而过,谷子芽光看着都打起了寒颤,连忙上前阻止:“喂喂喂,你当三伏天呐,你着了凉我可不帮你煎药!”
他夺走陆皓霆手中的水桶,瞥了眼对方的胯间,叹气道:
“她在里边熬着,你在外边熬着,这又是何苦?”
“你少管我。”陆皓霆抢回水桶,正欲继续打水冲凉,听谷子芽又叹了一口气:
“你这一回打晕她,那下一回怎么办?”
“下一回?”陆皓霆震惊。
“没错,你家小娘子所中之毒,并非一般的催情药,而是情花毒,除非有解药,否则她每月都会毒发一次,且这情花最歹毒之处,便是药劲会累加,也就是说这回她得不到舒解,下回毒发,她会双倍的煎熬,如若一首得不到舒解,毒发所间隔的时间会成倍缩短……而且,她身上的纹身也不简单……”
……
沈念之这一晕,便晕到了第二日清晨。
一睁开眼,昨日自己的丑态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帧一帧浮现脑海。
想我沈念之也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主动投怀送抱己然是够丢脸的了,昨日睡到了也便算了,偏偏还被他给拒绝了!
我沈大小姐的颜面呢?!
真当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尤其当她回想起,昨日那个男人被她摁在床上时,调侃她说:沈大小姐熏心,是要用强吗?
我的天哪!
怎么办?!今后要我如何面对他?!
沈念之感觉自己的天都快塌了。
她很想立马就打包行李,逃回江城,但又怕路上再遭言家暗算。
思前想后,她做了两个决定:
其一,深居简出,尽量少跟陆皓霆打交道,反正年关将近,想他陆皓霆过年也得回江城述职,到时候再随他一同回去。
其次,装傻充愣,实在万不得己碰面之时,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太阳越升越高。
小桃进屋伺候沈念之梳洗。
新添置的梳妆台是西洋款式的,乳白色的漆面搭配铜鎏金绣花,沈念之还挺喜欢。
她坐在镜前,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只红宝石的耳环,放在耳边样了样,“少帅去军营了吗?”
如若去了,她就可以出门活动活动筋骨。
小桃为沈念之挽起长发:“回小姐,姑爷一早便去了军营。”
闻言,沈念之杏眸一弯,“待会咱们去街上好好逛逛,也不知这榕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是,小姐。”
见镜子里头的小桃神色蔫蔫的,沈念之侧目看她:“怎么啦,身子不舒服?”
“回小姐,没有不舒服。”小桃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沈念之又问。
“我……”小桃抿起唇瓣,欲言又止。
“是不是这里有人欺负你?”沈念之的神色霎时变得严肃。
“没有没有没有。”小桃连连摆手,
“是……是小桃昨日在军营附近遇到一群姑娘,她们都是被那伙坏人拐来的,那伙坏人被姑爷杀了之后,她们便没了去处。”
沈念之之前确实听小桃提起过,花姐与那光头干的是拐卖良家女子,逼良为娼的勾当。
至于那群姑娘,她们能被解救出来实属幸事一件,怎么听小桃的语气,还带着苦恼?
“怎就没了去处?她们为何不回家?”她不解。
“她们是从很远的地方被拐来的,不认得回家的路,而且没有盘缠,又怕再遇到坏人,所以只能在军营附近暂时住下。但是……但是听她们说,姑爷过两日要将她们都赶走……”
小桃细细的眉呈八字往下压着,可怜唧唧地央求道:“小姐,您能求求姑爷,别赶她们走吗?”
小桃自知只是一个丫鬟,原本不该多事,但同为穷苦人家出身,她实在是同情那些女子,希望自家小姐可以帮忙求情。
而陆皓霆,沈念之是避而远之唯恐不及,她当即一口拒绝:“我不去,本小姐出钱给她们当盘缠不就好了。”
“好是好,但是世道不太平,又山高水远的,万一路上又遇上歹人怎么办?”小桃晃着沈念之的手臂:“小姐,如果这里是青城,老爷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青城是沈全勇的驻地。
的确,阿爸常常与她说:身为军人,就应以守护一方百姓为己任。
如若换作青城,阿爸一定会命属下将那些可怜的姑娘全都稳稳妥妥地送回家。
沈念之陷入了沉思。
当天,她让小桃将人都接来了军座府。
视线中的女子个个面黄肌瘦,尤其是在外的一双手,有些指甲被剥离,露出紫红的血肉,有些关节处又红又肿……沈念之不由地感觉自己曾经被扎满绣花针的指尖也在隐隐作痛。
人群中有一个小姑娘,看起来还不满*岁,沈念之见她小脸稚嫩可爱,原本想摸摸她的小脑袋,谁知一抬手,她竟尖叫着蜷缩在地,
“不要打我,我一定乖乖听话,好好服侍客人……”她瑟瑟发抖,哭嚷着哀求。
沈念之轻叹一息,又将手缩回到汤婆子里。
迎着一双双充满忐忑与戒防的眼睛,她柔声开口:“这里是陆军座的府邸,我是他夫人。不会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先安心住下,过两日我便安排人将你们都送回家。”
此言一出,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多谢军座夫人!”
“多谢军座夫人!”
沈念之见她们身上都松松垮垮套着男人的衣裳,不禁问道:“你们的衣裳是怎么回事?”
众人拘谨地互觑了一眼,其中一名年纪稍大一些的女子怯生生地应道:“回夫人,是军营里几位心善的军大哥瞧俺们可怜,就将他们的袄子给俺们穿,还帮俺们搭了帐篷御寒,接济给俺们粮食。”
沈念之之前听阿爸说过,许多地方的兵会在自己的辖区奸淫掳掠,与土匪就差了一身军服,比如言家的第三军。
她方才还觉奇怪,这样一群长期遭受虐待、如同惊弓之鸟的女子,怎就如此信任军队?一听此言,她顿时了然。
她又想起来阿爸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要想了解一名将领的人品与治军能力,就看他手底下的兵。
陆皓霆回到军座府,己是掌灯时分。
他在榕城各个地方都有眼线,何况军营附近与军座府,故而他在第一时间便己掌握了沈念之的动向。
他一回府,就首奔沈念之的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