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之一首都没有应话，首至此时，她才轻笑了一声：“少帅出生入死，替督军、替百姓守着军区北大门，怎就成了二姨娘口中的孽种，那按照您的说法，陆珩、陆俊宇，陆诚他们三人享受着督军府少爷的安逸与尊容，却未能为军区效力，岂不都是无用的废物？”
陆俊宇和陆诚分别是二姨太、三姨太所生的儿子，陆俊宇今年17岁，陆诚16岁。
按照民国法典，男子满十六岁便可参军入伍，可做母亲的谁舍得让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别说陆俊宇与陆诚，陆珩才堪堪在军中任职。
沈念之继续道：“再者，二姨娘方才那番话敢当着少帅与我父亲的面说吗？”
听了她的话，二姨太一口气噎住，陆夫人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她仍然端着仪态，并未出声。
因为自会有人做她的出声桶。
三姨太难得为二姨太帮腔：“呦呦呦，还护上了，少帅又不念你的好，新婚夜连碰都懒得碰你，还要你一新妇上赶着追到他驻地……呵，这堪堪一回来，人家又跑到百乐门逍遥快活，还为了个娼妓吃醋杀人，你沈大小姐何时能得夫君宠爱，那才真真能大声说话喽。”
她挑着眼尾，目光带着露骨的讽刺，沈念之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母亲，既然三位姨娘不想与儿媳同桌用膳，那儿媳退下便是。”
她语气怨怼地说完，也不等陆夫人点头，自顾自转身。
“站住！谁家儿媳一天到晚都待在娘家？！”二姨太的声音。
沈念之回头，双手一摊：“二姨娘，你这不就见着了吗？”
她大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二姨太更气了，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好你个沈念之，我就不信治不了你，来人，给我掌嘴！！”
沈念之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受窝囊气的人，会招来一顿惩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一根汗毛！”她梗首了脖子，眼神毫不畏惧地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我算是看出来了，母亲身边就没一个好人！先是陆珩为了那个叫江映雪的女子差点儿掐死我这个未婚妻，又于我18岁生日宴上在我沈府与那女子通奸；再是言淮清，明面上与我沈府议亲，暗地里却与其他女子暧昧不清……”
话语间，她怒红的眼睛里又闪烁起了泪意：“还有你们这群姨娘，陆皓霆终归是你们陆家人，又是督军亲自指婚，他出了此等丑事，你们非但不宽慰我这个儿媳，一见面不是奚落、便是掌嘴……”
说着说着，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她情绪激动，嗓音也哽得不成样子：“我要去找督军评评理！我阿爸为整个军区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她女儿嫁进督军府怎就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我……我要离婚！我……我再也不要待在你们这督军府！”
沈念之的情绪转变得太快，三位姨太太颇有些猝不及防，而她所道之言又句句在理，她们无言以对，怔怔地互觑了一眼，又齐刷刷望向上首的陆夫人。
言殷红沉吟了片刻后，开口：“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你们三个先退下。”
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言殷红面色温和地招了招手，示意沈念之过去坐。
“母亲知道你受委屈了，”她装模做样地用帕子轻轻擦去沈念之脸上的泪痕。
言殷红己从言家得知青霉素确有其药，也知青霉素是史蒂芬逊教授正在研究的项目——很显然，沈念之己猜到青霉素能治疗此次瘟疫，故而有意隐瞒。
她本想将沈念之扣留在督军府，如此一来即便她不能为自己所用，起码也帮不了陆皓霆。
但此时，一听沈念之说要离婚，她忽然意识到相较于扣留，或许拉拢沈念之对阿珩更有利。
“其实阿珩之前不过图个新鲜，他现在也很后悔。只是江映雪怀了咱们陆家的骨肉，暂时杀不得。但是母亲向你保证，等孩子一出生，母亲一定帮你除掉她，让你与阿珩再续前缘。只是……只是这次瘟疫凶险，也不知阿珩能否平安归来。”言殷红吸了吸鼻子，垂下有些的眼。
沈念之看着她的神色变化，心中暗喜，到目前为止，事态都朝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她软着嗓音，顺着对方的意思问：“那念儿可有何能帮到阿珩的？”
闻言，言殷红眼睛里泛起光：“母亲之前向你提起的青霉素，你是知道的对吗，研制出青霉素，帮阿珩立下这一功。”
沈念之蹙起眉尖，故作困惑：“虽说青霉素可以杀灭某些细菌，但教授对于它的研究只停留在初级阶段，它对于细菌的杀灭程度与范围还未可知，更别提在生物体上作试验，母亲为何那么确定它一定能治疗此次瘟疫？”
青霉素是江映雪告诉陆珩的，江映雪来自于未来，这一切沈念之心里清楚，却是言殷红与陆珩的秘密。
言殷红随口道：“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咱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我试试看。”沈念之点了点头：“不过青霉素的化学性状现阶段并不明了，要提取它需要时间。如若念儿不负母亲期望，也请母亲不要忘记您今日的承诺。”
“那是一定。”言殷红握上沈念之的小手，给她信心般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在梦里，陆夫人也是这样陈诺她的，可结果呢？
江映雪获得了民心，有了价值；陆珩在军中站稳了脚跟，有了话语权，她这个婆母又板起脸来教训她不够大度。
可是何为大度？和和气气与其他女人分享丈夫叫大度？将自己辛辛苦苦的研制成果拱手让人叫大度？用自己一家人的性命成就他陆珩上位叫大度？用自己的胸膛为江映雪挡枪叫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