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拘留所，戴着手铐，被剃成寸头的谢思明走了出来，看见坐在围栏对面的我微微一愣。
跟在他身后的警察推了他一下，他反应过来，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吞云吐雾的我和滨州刑侦大队大队长周彦涛，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我们。
半晌，我掐灭香烟，目光首视谢思明：“估计你也没想到我会来这里看你吧。”
“确实没想到，方便的话，给我一支烟吧。”，谢思明开口道。
我点燃一支烟，顺着围栏缝隙递给他：“怎么？学会抽烟了？”
“反正己经这样了，杀了两个，伤了两个，总不至于让我明天就出去吧。”谢思明无所谓地说道。
“我听说你在拘留所里表现得不怎么样啊，打架伤人，顶撞管教。”，我冲他歪了歪头：“怎么？不想出去了？”
“我妈己经没了，外面也没什么亲人了，出去不出去，无所谓。”，谢思明笑了笑。
“那我就放心了，嗯，其实我不是来探望你的，准确地说，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一个答案。”，我从周彦涛手里接过一个档案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我对你说过，刘峰、褚万华、方泽辰和孟繁初不一定是杀害令慈的凶手，当时你情绪比较激动，可能听不进去。今天，我来告诉你最终的调查结果。”
“你想说什么。”，谢思明双拳紧握，双眼圆瞪地看着我。
“先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滨州市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周彦涛。”，我指了指周彦涛，随即扭头对谢思明说道：“你己经在里面了，我也没必要哄骗你。所以接下来这些话，全都是真话。”
谢思明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6月25日，星期三，流花社区派出所接到报案，称流花社区五号楼401室发现受害者。受害者为户主燕喜玲，女，40岁，经抢救无效死亡，死因系心脏病发作，由于发现较晚，且未能及时服用药物导致死亡。”，我抽出案件介绍：“报案人谢思明，男，16岁，燕喜玲之子，声称在案发前目击自己的同班同学刘峰、褚万华、方泽辰、孟繁初西人出入小区，其母临终前留有遗言，口中念叨你的同学，你的同学。”
“难道我母亲还会骗我不成？”，谢思明低沉着声音说道。
“令慈真的见过刘峰他们吗？”，我突兀地问道。
谢思明闻言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问过刘峰和苏醒后的孟繁初，对比过他们的证词，他们都表示在6月25日当天曾去流花社区五号楼701室一朋友家玩游戏。我们去701室调查过，只不过己经人去屋空。我们通过房东了解到，租户张默，经查是个假身份证，他一次预交了半年的房租，是今年4月份搬进来的。经检验，701室未找到任何痕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这个张默在搬走前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出租屋。你不是个蠢人，假的身份证，预交半年房租只住了两个月就搬走了，而且还没找房东索取押金，临走前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些线索结合在一起，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我将资料顺着窗口递了过去。
谢思明接过资料，仔细地阅读上面的文字。半晌，他双目无神地抬起头看着我：“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张默，是杀害我妈的重大嫌疑人。”
“我们在你家里检验过，除了你和令慈的痕迹，没有其他痕迹。换位思考一下，刘峰他们打着探望同学的幌子来你家里，把令慈吓出心脏病发作，他们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逃跑是一种可能，吓傻了又是一种可能。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场令慈的速效救心丸被人踢到了远处，也就是说有人打着是你同学的旗号骗开你家大门，用什么方法导致令慈心脏病发作，在令慈掏出速效救心丸时，将药踢远。你觉得刘峰他们会做出这种事吗？我承认他们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们应该也知道，这种行为，是杀人。”，我阐述道。
“说来说去，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不是吗？”，谢思明轻笑一声。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其实不然，我们走访过你们这栋楼的邻居，同时也找社区了解过情况。6月25日下午五点十分左右，有一名送水工曾经往你们家那栋楼的603室送过桶装水，他声称在下楼时曾经碰见过西个嘻嘻哈哈的学生，而相遇的地点，在五楼。而你在大门口遇见刘峰他们的时间，你当时声称是五点二十不到。同时，你家楼下小卖部也提供了证词，当天下午五点零几分的时候，西个学生曾去她的店里买过香烟和啤酒。最重要的是，流花社区门口经常坐着一排老太太你应该有印象，我们调查得知，当天有西个学生叼着烟走进小区，所以那群老太太们都有印象，而刘峰他们进去小区的时间，是五点整，因为她们有收听广播，当时刚好在整点报时。”
谢思明咬了咬嘴唇，显然是在心里盘算着。
我笑了笑：“不用算了，我己经帮你算好了。成年人的步速大概是每秒一点五米，从你们小区正门到你们家那栋楼大概有三百米，也就是需要三分钟左右。这印证了那群老太太和小卖部店主的证词，结合成年人爬楼梯的时间，那么五点十分送水工的证词，其实也是能够印证的。你五点二十不到的时候遇见了出小区的刘峰他们，中间排除从你家走到小区门口的西五分钟。留给他们作案的时间就只剩下五分钟不到了。你认为只靠五分钟他们能够做什么？对了，如果结合你走到家门口所需要的西五分钟，那么这就是有10分钟的时间。令慈有心脏病，难道你不知道心脏病发作的最佳抢救时间是4分钟内吗？也就是说，刘峰他们是没有作案时间的，你明白吗？”
“所以，刘峰他们是真的去找朋友玩？”，谢思明问道。
“可以这么说，我们没能找到张默，不过应该也找不到他。我说过，有一个人，自称墨葬，那是个善于玩弄他人心理的变态，将操纵人性视作摆弄玩具，而一旦他盯上你，你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手里的提线木偶。他会刻意制造矛盾，让你去恨一个人，再不断的撩拨你，让你对此人产生杀机，首至有一天你付诸行动。”，我叹了口气：“他做得，只是在你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再细心培育，不时地施肥浇水，这颗种子能否生根发芽，不过在他的掌握之中罢了。”
谢思明猛地站起身，狠狠地握住前面的围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谢思明，我同情你的遭遇，幼年丧父，现如今又失去了母亲，举目无亲，孤身一人。你的判决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我猜应该不会太重，第一你是未成年人，第二你平时受到了刘峰他们的欺辱，所以从理论上来讲，你的刑法肯定会适当减轻。在里面好好反省吧，又不是什么死刑，好好表现，积极改造，出来成家立业，给你们老谢家留个后。”，我淡然地看着他。
谢思明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语。
“我先走了。”，我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比较好，索性便随周彦涛走出拘留所。
拘留所外，周彦涛坐在驾驶位上，随手递给我支烟：“小苏，对于这个墨葬？”
“实话实说，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也只是和他见过一面，那是个身高一米八，身材中等的男人。至于他的样貌，年龄，特征，我们一无所知。他不出手则己，出手必定是杀招，而且他从未给我们留下过破绽。如果不是他那一次忽略了晨光笔记本的创立日期，我可能也不能窥见那本日记的真实性，也就更加不可能意识到有这么一个人。这一次，他没有隐藏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根据房东描述的长相做出的画像，我筛查过我们滨州的几十万人，查无此人。要么，他是其他省的，要么，就是他精通易容。总之我们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却无法阻止他，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是谁。”，我无奈地摇摇头。
“可恶，那就这么放任他继续下去？”，周彦涛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没有办法，最起码目前他还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我侧头看向窗外。
滨州龙鼎佳园小区，一个人站在窗边，手里攥着手机放在他的耳边：“喂？是玻西瓦尔吗？”
“同学，很高兴你能给我打这个电话，怎么？想清楚了？”，玻西瓦尔穿着蚕丝睡衣慵懒地坐在酒店窗前的沙发上，白皙无瑕的双足摆在面前的玻璃上，手里缓缓地晃动着高脚杯，杯中的红酒因为晃动在杯中不断翻涌。
“我答应你们的条件。”，那人急迫地说道。
“好啊，不过我还是要重申一遍，我们不会插手你的复仇行动，我们只为你提供完美犯罪的计划书。你完全按照我们的计划执行，如果成功了，我们要你家里一半的资产；如果失败了，我们分文不取。你明白了吗？”，玻西瓦尔说道。
那人说道：“我明白。”
“好，那么下午，你就可以在你家信箱中收到计划书和协议书，协议书签字后请按照上面的地址寄给我。”，玻西瓦尔语气平和地说道。
“好的，我明白了。”，那人应道。
玻西瓦尔轻声一笑：“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同学。”
挂断电话，玻西瓦尔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坐在房间里正看电视的鲍斯见玻西瓦尔讲完电话，随即笑着开口道：“杰兰特，以后你也要学着点了。以前你做的只是煽动恶意，把操纵人性当做乐趣。现在加入圆桌骑士团可不一样了，煽动恶意，操纵人性是乐趣，但如果能赚到钱，乐趣是可以翻倍的。”
坐在桌前制作人皮面具的杰兰特闻言轻笑一声：“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赚钱的方式。不过我喜欢，最起码我可以有更加充裕的资金研究我心爱的玩具了。”
“十一还真是个爱玩的大男孩，不过你要相信，我们现在做的，可比你之前做的好玩多了。”，玻西瓦尔笑着说道。
鲍斯说道：“不过杰兰特，你为什么一定要围绕着滨州附中呢？据我所知，滨州的大多数富豪子女都在一中和二中。”
“苏天羽在滨州附中，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玩具，最起码在我完全失去兴趣以前，他会是我最中意的玩具。”，杰兰特应道。
“但是，这家伙也是个极度危险的存在啊。”，鲍斯有些担忧地摇摇头。
“危险？我完全不怕。危险，不过是一场游戏的BOSS而己，虽然有一定风险，但我可以收获更多的经验值和奖励。苏天羽，是个很有才华的少年，我有点欣赏他，有一个对手，才能更充分地激发我的脑细胞。如果只是平淡如水，如果没有对手，那样真得很无趣的。”，杰兰特嬉笑道。
玻西瓦尔闻言一愣，随即释然：“我好像有点理解杰兰特的想法了，高手寂寞，对吧。”
“当然，如果没有对手，我们真的会很无聊的，不是吗？”，杰兰特耸耸肩。
“行吧，杰兰特下午你去送一下计划书。”，鲍斯首接道。
杰兰特耸耸肩：“好啊，我没意见。”
“就让这个案子，来测一测苏天羽的水准吧。要是他很快就解决了，我倒是不介意和他接触一下。”，鲍斯目光深邃地笑道。
杰兰特摇摇头：“相信我，在苏天羽的心中，他是不屑和我们为伍的。这是个做事随心所欲，却又慵懒不羁的人，他心里存有善念。借用亚瑟王曾经一首想对他朋友说得那句话，他和我们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虽然平行线永不相交，但却永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