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诊断施喜的身体没大问题，可施喜整整在医院住了有五六天没出院。
站在窗边，望着上方天空黑压压的云。
施喜把手伸出去，踮起脚来，仿佛再高一些就能触碰到。
然而，云离她的指尖很远很远，远到她一辈子不可触及。
身后，罗美贤把装在袋子里的食盒和水果拼盘，在桌面上摆好。
“关窗，别玩雨了，很脏的。”
施喜只是觉得在病房里太闷了，透透气，顺从地拉上了窗子，转身坐到病床边缘。
“谢谢，阿姨。”
几天没见，再见罗美贤，施喜又改了称呼。
“这是不打算跟阿佔过了，又不叫妈了。”罗美贤半开玩笑，调侃道。
这个问题，施喜想了好几天，冷静下来，脑袋里还是坚持分开的想法。
见她拉着脸闷闷不乐，罗美贤又道，“在医院住多无聊，今天跟我回家吧。”
“我都不打算和您儿子过了，还把我往那里带吗？”
罗美贤大大咧咧，“不和他过，和我过呗，我们住的地方不给他进，也不是不可以。”
施喜垂下纤长的睫毛，陷入沉默。
她知道，罗美贤这么说是为了席佔。
有时候罗美贤看起来不靠谱，但孩子遇到事儿，她是真上。
这些日子，贺兰来医院和她说的那番话，施喜连做梦都在回味。
施喜漫不经心拿起叉子，叉了一块哈密瓜弄玩，没吃。
“您是个很好的妈妈，可惜不是我的，好意我心领了。”
“大可不必如此敏感。”罗美贤靠着椅子，从手包里摸出根烟夹在指尖，“我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不管胡云清是有什么目的替阿佔的祖父祖母挡了，救下两条人命，你爸爸又替胡云清挡了劫，我是在替那两个老不死的还恩，也是在为阿佔积德行善。”
说到这，罗美贤耸耸肩，散漫又洒脱，“我信因果报应，施潍州行善救人，总得留点好处到你头上，例如，你阴差阳错嫁给了阿佔，遇到了我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婆婆，还有一个处处维护你的小姑子，这是你爸爸用命给你换来的。”
她停顿一瞬，接着道，“你确定要把爸爸用命换来的善缘，一举推开吗？”
不知道为什么，施喜竟然觉得罗美贤讲得有条有理。
“我爸在梦里没这么说过。”施喜嘴硬，“我知道您做生意厉害，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我说不过您，您少哄骗我。”
罗美贤起身，烟瘾犯了，抓起手包，“长嘴是干嘛的？就是用来说话的，长嘴不哄人，难道留着进焚尸炉烧成灰么，哄你是因为你值得，我怎么不哄别人，小丫头，我还有公事要忙，我的话你仔细掂量掂量。”
走到门口时，罗美贤再回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留着可不是为了睡的，看他不顺眼还可以当奴隶用。”
例如，她和席广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不离是因为还有好处可捞，白嫖席广的科研成果，怪爽的。
苦，她吃了，总不能离了让别人站上那个位置去享受，她做不到那么大度。
罗美贤缓缓带上病房门。
往前没走几步，被刚赶来医院的席佔拦住。
他满下巴胡茬，邋里邋遢的模样状似乞丐。
罗美贤嫌弃地后退两步，“这么不修边幅，不怕你老婆忽然召唤你，这丑样。”
“我要是长点胡子就丑，那就是你们基因给的不好。”
席佔语气很冲。
“我请你来帮忙，她怎么说？”
罗美贤抱臂。
求人有求人的态度，席佔摸出来打火机，叮一声，替罗美贤点燃嘴角的烟。
母子二人拐到了楼梯间通风口。
解了烟瘾，罗美贤才悠悠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潜台词，尽力了，真离了也不是她这个做婆婆的问题。
罗美贤又不经意扫了席佔两眼，“话说，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邋遢过，卫生问题她这个当妈的就没费过劲。
“查假药材，帮你拔蛀虫，搜集证据。”席佔道。
“哦。”罗美贤夹着烟点了两下烟灰，吹出一口白雾，“你说席缙啊？”
席佔靠墙，长腿支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动了动，“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罗美贤艳丽的脸上挤出一抹讽笑，“没有，你管的刚刚好，他背地里搞得鬼我差人着眼看着呢，不揭穿他，是有原因的。”
“这事儿得你去和你爸说，触及你的利益了，他才会着急。”
“我收拾了席缙，你那好祖父祖母会给他扇耳边风，他会记恨我，觉得我不够大度，又或者知道我够大度，昧着良心愚孝到底。”
“交给我，你看着。”席佔心里窝了一团火。
席佔把罗美贤送走，回到楼上。
按捺不住心底的思念，走到施喜的病房外，想趴窗瞧瞧她在做什么。
好巧不巧，刚准备矮身偷窥，病房门蓦地从里面打开。
两人视线猝然撞到一起。
施喜漆黑瞳仁里有片刻惊愕，很快恢复如常。
“你好，我准备出院了，让个路。”
席佔手忙脚乱不知道放哪，一只手撑着门框，脚下刚好叉开，在施喜请求过后，也没有要收动作的兆头。
“西个月夫妻白做了，用得着这么客气。”
“一张嘴，弄得我们好像从来都没认识过。”
“哦。”施喜梳洗整齐，连头发丝都没有半根毛躁的，“我不喜欢和打算做前任的人纠缠不清，会耽误我找下一春。”
这话，怎么听都扎心。
还没离呢，就想着找下一春了。
施喜不依不饶，“婚纱礼服定制的前两天给我发消息了，我让他们停了，你钱多，违约金你赔，你给我的聘礼，酒店带回家的那部分在地下金库，我账上的部分，我这把去银行转给你。”
“我钱多？”席佔嘴险些气歪，“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违约，就你赔。”
施喜小脑袋垂下去，张嘴悄无声息骂了两句脏话。
席佔问，“你说什么呢？”
施喜抬头，“没什么，夸你呢，节约会过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