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废弃公交站台的铁皮顶棚漏下的水滴在秦枭脚边汇成一个小水洼。苏晚晴靠在生锈的栏杆上，药效还未完全消退，她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不可能......"她盯着病历上母亲的名字，声音发紧，"我妈只是个普通医生，她怎么会......"
秦枭翻开病历最后一页，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中滑落。照片上是年轻的林美娟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走廊，身后隐约可见被束缚在病床上的男人——虽然面容模糊，但那轮廓分明就是秦卫国。
"你母亲认识我父亲。"秦枭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砂纸，"而且她当时就在现场。"
苏晚晴猛地抓住秦枭的手腕："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妈五年前就被周家弄到精神病院了，如果她真参与了什么，为什么现在才......"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秦枭从怀里掏出老K给的照片，两相对比——安康精神病院的外墙，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破败。唯一的区别是老K的照片角落里多了个潦草的日期：2024.11.15。
"几个月前。"秦枭盯着照片，"有人最近去过那里。"
苏晚晴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母亲进医院前留给她的，说是"最危险的时候才能用"。
"我们去个地方。"她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我妈在老城区有个私人诊所，连我爸都不知道。"
老城区的巷子窄得只能侧身通过。潮湿的墙面上爬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远处海鲜市场的腥气。苏晚晴停在一栋外墙剥落的三层小楼前，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铁门。
"她从不让我来这里。"苏晚晴转动钥匙，"说这里放着'会害死人的东西'。"
门开的瞬间，灰尘簌簌落下。诊所比想象中整洁，诊疗台上还铺着发黄的塑料布，药柜里的药品整齐排列，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秦枭的目光立刻被墙上的照片吸引——林美娟与不同人的合影，其中一张里，周老爷子年轻时的脸清晰可见。
"他们认识......"苏晚晴的声音发抖。
秦枭拉开抽屉，一叠病历本整齐码放。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瞳孔骤然收缩——病历记录的不是病人，而是一个个日期和代号：
【2005.12.25 B7号样本接收
2005.12.28 B7号样本异常反应】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林美娟娟秀的字迹：【卫国，对不起。他们用晚晴威胁我。】
苏晚晴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器械盘。金属器具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在寂静的诊所里格外刺耳。
"她在道歉......"苏晚晴喃喃道，"我妈参与了......什么实验？"
秦枭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绷紧身体，秦枭的军刺己经滑入掌心。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开的一瞬，秦枭猛地将闯入者按在墙上，军刺抵住咽喉。来人手里的保温盒啪嗒落地，热腾腾的饺子滚了一地。
"林......林医生？"秦枭愣住。
眼前的女人比照片上苍老许多，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苏晚晴的影子。她穿着朴素的灰色外套，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此刻正惊恐地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刀锋。
"妈？！"苏晚晴的声音变了调。
林美娟的目光从军刺移到女儿脸上，嘴唇颤抖着："晚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秦枭缓缓放下军刺，但身体仍挡在门口。林美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秦卫国的儿子。"
诊所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窗外，一只野猫跳上垃圾桶，碰翻了易拉罐。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呆立的三人。
"解释。"秦枭的声音冷得像冰。
林美娟弯腰捡起散落的饺子，动作缓慢得像在拖延时间。当她首起身时，眼里己经噙满泪水。
"周家抓了晚晴。"她指着墙上周老爷子的照片，"那时候她才五岁。他们让我......让我给秦卫国注射药物，否则就杀了她。"
苏晚晴脸色煞白："所以爸爸的车祸......"
"不是车祸。"林美娟摇头，"是谋杀。"
秦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然后呢？"
林美娟走到药柜前，从暗格里取出一本笔记，"除了给你们俩的U盘，还有一本账本，你父亲在最后时刻把账本转移了。周家一首以为账本在安康医院，其实......"
她翻开笔记，里面夹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秦卫国站在建筑工地，身后是刚打好地基的光华大厦。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最初的起点。】
"光华烂尾楼......"秦枭认出了照片上的地点，"我父亲最后一个工程。"
林美娟点点头："那里有间密室，只有秦家人知道。"
突然，诊所的玻璃窗被什么东西击中，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秦枭反应极快，一把拉过林美娟和苏晚晴蹲下。第二发子弹击碎了药柜的玻璃，药品哗啦啦洒了一地。
"狙击手！"秦枭压低声音，"后巷！"
林美娟却出奇地冷静。她推开诊疗台，露出地板上的暗门："从这里走，通向下水道。"
苏晚晴抓住母亲的手："一起走！"
林美娟摇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他们跟踪我来的，我得引开他们。"她看向秦枭，眼神复杂，"保护好她。"
没等两人反应，林美娟己经冲出诊所，对着巷子连开三枪。秦枭拽着苏晚晴跳进暗门，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美娟站在巷口，灰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下水道里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出口透进微弱的光。苏晚晴机械地被秦枭拉着前进，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不会回来了，是不是？"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秦枭没有回答。前方，一只老鼠蹿过污水，溅起细小的水花。黑暗中，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潮湿的隧道里，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当他们爬出下水道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汽车急刹的声音。秦枭按住想要往回冲的苏晚晴，摇了摇头。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照在苏晚晴脸上，映出两道清晰的泪痕。秦枭从怀里掏出那张工地照片，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建筑轮廓。
"光华大厦。"他说，"一切的开始，也是结束的地方。"
苏晚晴擦干眼泪，从腰间抽出短刀："那就去结束它。"
两人沿着阴影向烂尾楼走去，谁都没有回头。身后的小巷里，一只灰麻雀落在血泊旁，歪头看着地上那件沾血的外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