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双手作揖,行行好吧,实在是家里等着钱急用,不然也不敢跟您老人家开口。朱福来道,谁不知道我老朱买菜从不讲价,破了这个例,老子今后在城里还咋混?老汉道,钱还你,鸡我不卖了。朱福来将老汉搡一跟头,去去去,老子今天心情好,别给老子挡道。卖菜老汉也是个倔脾气,竟然要从板车上将那几只鸡提溜下来。朱福来被彻底激怒了,上前抡了老汉几巴掌,又一脚将老汉踹倒在地。老汉道,你、你凭啥打人?上去跟朱福来撕巴起来。正闹得不可开交,张仁湘早就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拉开老汉,对朱福来道,有理讲理,干嘛动手打人?朱福来道,你是哪路神仙,敢管老子的事?
张仁湘道,路见不平,人人不能袖手旁观。看到人群渐渐围拢上来,朱福来突然面露凶相,将上衣一剥,好小子,有种,敢跟老子叫板,今天就叫你小子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他一个撤步,将手中褂子拧成一股绳,扑上来要捉张仁湘的两只手。张仁湘见他来势凶猛,慌忙躲避,正好看见板车车把在自己身边,便顺势推过去。朱福来正要朝前扑,眼见车把横过来,来不及收脚,一下子顶在肚子上,疼得他呲牙咧嘴。这一下他的火气更大,非要跟张仁湘见个高低不可。张仁湘本是书生,更不会打架,何况朱福来背后有日本人撑腰,纠缠下去只会吃亏。正当此时,人群当中冒出一个戴斗笠的人,拦在二人中间,伸手便打了张仁湘两巴掌,骂道,家里头快急死了,到处找不到你,却原来在这里跟人打架,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张仁湘捂着脸,一下子愣住了,他并不认识此人。那人却不理会张仁湘,转身朝朱福来拱手,对不住,对不住,家里给他说了一门亲事,这小子看不上,跑出来散心,找他好几天了。朱福来也傻了眼,他没想到这人不问三七二十一,上来就给张仁湘两巴掌,还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他是什么路数。那人又朝朱福来兜里塞了一盒三炮台香烟,冲撞了老总,我给老总赔礼了。说罢,将张仁湘一把拉出人群,快步离开现场。
张仁湘道,我不认识你,你是什么人?为啥要给我帮忙?
那人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跟着,来到城南一家茶馆。那人要了两碗茶,对张仁湘道,不好意思,刚才得罪了,这碗茶算我赔罪。张仁湘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跟你无怨无仇,也没有招你惹你,可你为啥要打我?那人道,要不是刚才那两巴掌,这时候指不定你就得呆在日军警备司令部里头。张仁湘摸着脸,这么说,你是在帮我?
当然。
我还是不明白,我们非亲非故,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人进日本人的大牢。
听他这么一说,张仁湘反倒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更多怀疑,便试探性地问道,那么,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没想到,那人倒是挺爽快,他将头上斗笠往下一摘,放在茶桌上,敝姓陈。又敲敲桌上的斗笠,雨笠。张仁湘一愣,仔细一琢磨,不由得恍然大悟,连声笑道,好名字,好名字,我叫张仁湘。陈雨笠是先遣支队宣传员,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日军占领后的溧水县城。没想到,在街头看到了张仁湘和朱福来的这场纠纷。因为担心暴露身份,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出手相救,只是悄悄围观。他看出张仁湘是一个正首仗义的好青年,也看出朱福来是一个地痞无赖,不好惹,纠缠下去张仁湘一定会吃亏。于是,他灵机一动,假扮成张仁湘的家人,出手两巴掌,不仅打懵了张仁湘,也弄傻了朱福来,这才把张仁湘拉出了是非圈。张仁湘告诉陈雨笠,自己失业在家,心中苦闷,看见朱福来欺负卖菜老汉,一时气不忿,才跟这种东西纠缠起来,实在有辱斯文。陈雨笠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张仁湘一拱手,实不相瞒,我打算到南边,听说政府军到了广德、朗溪一带,我想去投军当兵。这个年头,世道这么乱,谁还能安心下来读书教书呢?倒不如去当兵,总比在这里给鬼子当顺民强吧。陈雨笠叠起西根指头,为何不去找它?张仁湘不明所以,它、它是谁?新西军,你没有听说过新西军吗?新西军就是专门打鬼子的部队。有所耳闻,听说就是以前的红军。不过,我到哪里去找他们呢?
他们就在这里。
张仁湘吓了一跳,在这里?
陈雨笠哈哈一笑,我就是新西军!
经过陈雨笠介绍,张仁湘加入了刚刚组建的青抗团。为了避免给家里惹麻烦,他还将名字改为张一平。民国27年(1938年)7月初,一支队老一团来到李巷、岗上一带,创建苏南敌后抗日根据地。到7月中旬,老一团政治处在岗上村张家祠堂开办“青年抗日救国训练班”,简称“青训班”。⑥
①《溧水抗日斗争史》第一节 溧水抗日根据地的创建 第2页。
②《溧水古今》第六辑 新西军初到云鹤山 司徒德金 第9页。
③《溧水抗日斗争史》中共溧水区委党史办公室 第一章第一节 第3页。
④《溧水古今》第六辑 新西军先遣支队在溧水 陈孝金 第7页。
⑤《溧水古今》第十辑 日伪统治时期的溧水县城 夏华 第35页。
⑥《溧水古今》第二辑 溧水县抗日斗争概况 博凯 第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