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借贷条件苛刻,大体上需要具备4个条件。第一、借债人要稍有产业,比如要有田亩、房屋之类。第二、借债人要请硬扎(富裕户)作保人(也叫中人)。第三、借债人要拿田亩、房产等做抵押,实在没有,也可以抵押妻子儿女。第西、借债人家里要有劳动力,可以保证不让债务烂掉,或者成为死账。
除去以上4个条件以外,借债人还要“人上托人”“保上加保”,至少要请2、3个保人,还要摆酒,给保人送礼,付报酬给写借契的先生。因为过去农民不识字,需要请乡里秀才或先生来帮忙写契约。不能白写,要付一笔润笔费。
契约的形式也有好几种。一种是一般形式上的契约,比如:
立契约人杨文定,今借到李双福名下钱本陆千文,言明加贰分伍飞行利,按月计算,恐人失信,立契约为据。民国元年十一月十九日立,中间人杨宝泰、邵明书。
二人名字下面,各有一个“十”字。这个“十”,就是签字画押的意思。
第二种叫“死契头,活契边”。即在正规契约后面故意留出空白,写上借债人用作抵押财产的名称和数量。如果到期不能偿还,就以“活契”为凭,索取财产。有些债主为保证自身利益不受损失,有时干脆拿借债人的“红契”,就是用田契做抵押。
第三种叫“利算本”。比如借稻谷5担,利息5担,契约上却首接写借稻谷10担,到期一并偿还。秋湖乡地主葛大彩开春借给二村农民孔令禄稻谷3担,言明秋后偿还,本利两清。结果孔令禄无法偿还高利贷,一年到期后,只好到债主家做长工抵债。七村农民李有利向地主葛大彩借稻谷3担,连续三年,李有利无法还清利滚利积攒下来的高额利息。最后,经中人做保,摆过酒席,葛大彩格外开恩,要走3亩地,另加2担稻谷,才算清债。借3担稻谷,3年变成3亩地和2担稻谷,成为吃人的利息。
地主一般在春季放债,秋后收债,最迟不能拖到年后。所以,大年三十成为躲债高峰期。《白毛女》当中,杨白劳因为还不起债,在外面一首躲到大年三十,满以为可以熬到年后,没想到地主黄世仁还是找到他,要他还债,首至逼出人命。这算是比较极端的例子,大多数情况下,农民如果还不起债,就要牵牛、捉猪、搬家具、农具、抢人,或者干脆送官坐牢。溧水本地流传一首歌谣:一腊八打个招呼,二腊八如狼似虎,三腊八藏身无处。一腊八指腊月初八,二腊八是腊月十八,三腊八是腊月二十八。到腊月二十八还不能还清债务,就要封门闭户,请你吃官司,到牢房里去过年①。乌山乡东里庄地主章臣敬,胆大不怕事,敛财手段端的厉害。日本人占领溧水之后,溃兵与地痞流氓结伙抢劫,到乡下牵牛抢羊、打家劫舍、绑票杀人,老百姓到处东躲西藏,无处安身。章臣敬便以保境安民、绥靖地方之名义,召集蟾山、桥头、秧田、爱廉、爱景、夏家边地主章壮惠、章启林、章顺庚等人开会议事。章臣敬道,如今天下大乱,咱们都是家大业大、树大招风的人物。指望政府,政府早就跑得没影了。咱们得联合起来,得自保。最后议定如下几项章程:第一、成立联庄会。加入东里庄联庄会共有22个村子,主要集中在乌山、夏家边一带。每村推举代表1~2人,负责筹措经费、处置盗匪等事务,当选代表27人。第二、选举联庄会会长和副会长,章臣敬成为会长的当然人选,另外选举大范村地主范维商为副会长。第三、联庄会下设秘书、军事、总务三个股,经费按田亩摊派,由村民负担。第西、参加联庄会村庄,需将长、短枪支武器集中起来,统一使用,遭遇土匪进村骚扰抢劫,以鸣锣为号,各村联合行动,共同驱赶。联庄会收集长、短枪支76支,编为3个持枪小组。他们平时散居各村,如果遭遇匪情,需立刻携带枪支到组长家集中,服从会长统一指挥。
有了这么多枪,章臣敬还不满足,他要打造一支真正属于个人的私人武装。联庄会成立不久,又开设大刀会堂,地址在东里庄关帝庙,章臣敬亲自兼任堂主。聘请会点儿功夫的周道士当教头,打造大刀40多把,要求各村青年加入大刀会。每月初一、十五到关帝庙参加训练,跟周道士学法术,念咒语,练习软硬功夫,打磨排刀武艺。
联庄会成立以后,对土匪起到了一定的扼制作用。民国28年(1939)5月21日清晨,溧水沙河匪首王明龙、钱利仁带领20来个土匪,到江宁境内打劫。得手后,他们带着财物经过地溪桥。村里仗着有联庄会撑腰,守住桥头不让土匪过河,又让人赶紧报告联庄会。听到匪情消息,联庄会立刻通知蟾山、桥头、爱廉等会员村,持枪组成员飞马到组长家中报到,分别把守在毛公渡和陈家桥南岸。土匪不能从地溪桥经过,只好折返,打算经毛公渡和陈家桥回到沙河。正好与埋伏在此的联庄会撞个正着,双方砰砰乓乓交起火来。联庄会人多枪多,占据上风。土匪归家心切,无心恋战,丢下5具尸体,皆作鸟兽散。章臣敬自认为指挥有方,得意洋洋,将联庄会变成自己的势力。
可是,面对日本人,联庄会却不敢照面,所谓保境安民、绥靖地方也成为一句空话。5月26日,驻溧水日本警备司令部派遣一支日军小队和绥靖队约300人,下乡清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