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章庭宝反悔,契约上还写明如下誓言:
高山滚石不转(回),水望(往)东流不回头。快刀批(劈)竹两分下,遇见一日走对面,永无相干路傍人。恐(空)口无凭,今欲有凭,立此存照。
民国某年某月某日立,底下是立卖人章庭宝、元媒葛程珠、万全、代笔人朱锡增签字画押。
夫妻共同生活10来年,生下一儿两女,从此要两不相干,永不相见。即便今后走在路上面对面碰见,也要像路人一样,不能打招呼,更不能相认。离家当日,陈二姑娘跟老公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看顾儿女,好歹要把这个家箍起来,不能散掉。儿子幼小,哪里离得开娘?哭得声嘶力竭。陈二姑娘泪水不干,紧紧搂着儿子,死死不肯放手。这是什么世道?好好一家人,竟然要两下里分开。可怜的陈二姑娘,吃糠咽菜,担惊受怕,辛辛苦苦拉扯三个孩子,没有争执打闹,没有犯错出轨,却被丈夫一纸契约,典给他人当老婆。章庭宝心里悔呀,心里恨哪,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拼命用拳头捶脑袋,我这是造了啥孽?让老天爷劈了我吧。
即便如此,章臣敬仍然不肯清债,看中霸他租种的9亩青苗田,要拔田抵债,便找了个借口,称章庭宝“通匪”,让保安队将他关押起来。一关便是7个月,章庭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家里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大人照料,还不得饿死渴死?急得是五爪挠心,上窜下跳。好不容易熬到秋后,牢房大门“哐当”一声打开。章庭宝乱发覆面,胡子拉碴,身上破衣烂衫,拦腰扎一根草绳,看上去像一个鬼。他一下子扑过去,口中不停地叫喊,快点放我出去,快点放我出去。他心里着实在惦念孩子,过去这么些日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保安被他身上臭气熏得连退几步,嘻嘻笑道,臭叫花子,你的好日子到了。
章庭宝己经麻木,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保安反身一拧,将他的胳膊向上一提,熟练地五花大绑起来,兄弟,到阴曹地府可别记恨我,要怪只能怪自个命不好。章庭宝的脑袋“嗡”的一声,章臣敬你不得好死,我犯了啥罪?要下这个辣手。长期的营养不良,再加一时激愤,章庭宝竟然晕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来到一片乱葬岗子上。面前是一片坟头,草深得没过膝头,前后左右,分别跪着几个五花大绑的犯人,头发凌乱,披散在脸上,看不清面目年岁,身上却都带着伤,脖颈后面插一块牌子,上宽下窄,上写犯人姓名,用红笔勾勒。在古代,这个牌子叫斩令牌。那一抹红色特别显眼,特别瘆人。章庭宝心有不甘呐,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到哪里去通匪?分明是章臣敬栽赃陷害。可是,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章庭宝心里憋屈,他要大喊,他不想死!可是,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两条胳膊被反绑在身后,喊不出,挣不脱。这个30来岁的夏家边农民,就要因为区区6块钱借款,被地主章臣敬以“通匪”名义给枪毙了。
枪声一响,章庭宝两眼一黑,真是啥也不知道了。等到再一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草丛中,身上全都淋湿了。天上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己经黑透。原来这是章臣敬玩的把戏,故意让章庭宝上刑场陪绑,对他搞假枪毙。目的要通过惩治章庭宝,吓唬那些拖延欠款、敢于跟自己说“不”的山野刁民。章庭宝回家之后才知道,小女儿己经得病去世,儿子被章氏族人收养。为了6块银元债务,章庭宝满身伤病,家破人亡,代价惨重③。
所以,减租减息运动,马上便得到了广大农民的拥护。农民可以少交租子,自然开心。地主虽然少收租金,但是可以保住田产,也安心不少。如此一来,有利于缓和社会关系和阶级矛盾,有利于获得社会各阶层的支持,有利于抗日力量的壮大。
新西军组织小分队到农村发动群众,到处贴标语、发传单,编写许多朗朗上口的歌曲和小快板,教群众学唱。比如:
吃菜要吃白菜心,当兵要当新西军,打仗总是打胜仗,从来不欺老百姓。老百姓呀老百姓,人人欢喜新西军。
谁说工农不中用,今朝抗日打先锋,为国为民为自己,快快参加新西军。新西军呀新西军,个个爱护老百姓。
军民合作打胜仗,打死鬼子真开心,一起建立新中国,千家万户有田耕。有田耕呀有田耕,齐心合力打日本。
他们创作快板词,专门讲减租减息的好处。每到一村,就搭一个土戏台,有时干脆站在凳子上,一人扮演地主,一个扮演佃户,手拿快板,向群众宣传减租减息的政策。比如:
俺村里有一个王老三,租了岗地有二亩半。每天他浇三遍,锄三遍,打下的粮食有一担五,租子就交了一担。他辛辛苦苦整一年,萝卜、豆角、南瓜、山芋干,一家大小半饥半饱一冬天。
王老三,心盘算,盘算着生活有困难,盘算着要把租子和利息来减。减租减息你为哪般?为的是佃户吃饱饭。吃饱饭,你为哪般?为的是今年多生产。多生产,又为哪般?为的是抗战不困难。
王老三,心盘算。盘算着减租有困难,东家的心眼儿窄,舍不得减租减息来把契约换。民主政府的法令就是好,租子和利息超过了规定可不敢。种地的团结一股劲,减租减息运动大开展。
叫声东家你听我言,减租减息是为了抗战。我来把那租子交,你来把那租子减,减租交租两情愿。有了饭,大家吃,有了事,大家办,抗战胜利共享太平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