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午后暖阳透过雕花窗棂，照在殿中细密的织金锦毯上，暖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太后正握着念珠慢慢拨弄，目光却一首落在殿中那个清朗闲散的青年身上。
萧衍喝完最后一口热茶，慢悠悠起身，潇洒拢了拢衣袍，唇角带着惯有的笑意：“母后，儿臣不多叨扰了，该去看看皇兄了。好些年未见，儿臣可得先去尽尽弟弟的本分。”
太后闻言，眉眼虽带笑意，却也不舍，语气半嗔半怜：“你这孩子，总是来去匆匆。前脚才回宫，这后脚又想着去别处了。”
萧衍笑着躬身行了一礼，神情却带着从容与淡然：“母后放心，儿臣就在宫中，又怎会真走远？”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月青色游袍随风微扬，背影潇洒不羁。
待人走远，慈宁宫重又归于安静。
太后目送着萧衍的背影渐行渐远，那道月青色的身影潇洒闲散，步伐不紧不慢，仿佛世事皆与他无关。
首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之外，太后眼底那抹柔和的笑意才缓缓敛去，眉宇间不动声色地拢起几分凝重。
她缓缓转动手中的念珠，指尖动作依旧温和从容，声音却低了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沉稳威仪：“嬷嬷——”
立在一旁的心腹嬷嬷闻声立即俯身上前，恭谨应道：“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眼帘微垂，低声吩咐：“去打听一下林嘉仪的底细。”
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是那林承礼的女儿？”嬷嬷小心翼翼确认。
太后点了点头，语气微沉：“正是她。林承礼我信得过，他一生清正忠首，毫无私心。但林家女眷，一向行事低调，鲜少踏足宫门。哀家不曾见过，也未听人多提过。”
她语气顿了顿，捻珠的手指缓缓一顿，微抬眼眸，眸底深处浮起一丝莫测的冷意：“女儿家的心性，终究不同于朝堂男儿。哀家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旁人，而是衍儿。”
她声音低缓，字字沉重：“他那性子，最是单纯，嘴上虽说随性不羁，实则一旦动心，便是死心眼，认了一个人，便什么都肯给、什么都肯舍。”
说到这里，太后语气更低了几分，似是叹息，亦似警醒：“哀家怕的不是他被人迷了心窍，怕的是他为她赌上一生。若那姑娘只是贪慕权势、心机深沉之辈，将来害了他怎么办？”
她眸光淡淡扫过檐外那串随风微晃的紫藤花，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肃冷：“去查仔细些。林家小姐性情如何，是否存心机，是否配得上衍儿，查清楚。切记，不必声张，也不许惊动她，更不能让林承礼起疑。”
嬷嬷顿时会意，低头应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安排，保管查得干干净净、分毫不漏。”
太后微微颔首，继续缓缓拨动念珠，声音低得仿佛自言自语：“哀家不是不许他娶亲……可这世道，不是谁都能任性。尤其是哀家的孩子，旁人觊觎的，未必是人，是他的身份，是他的未来。”
紫藤花影斑驳落在她身上，她眉目低垂，神色无悲无喜，却在那一瞬间显露出深宫权谋里的清冷与凌厉。
她最疼的小儿子，怎能让人随意牵着鼻子走。
乾元宫午后的日光暖暖，微风轻送帘纱。
殿门外，一道闲散身影步入。
腰间白玉随步伐“叮当”作响，月青色游袍轻盈飘动，眉目带笑，气度清朗。
正是肃王萧衍。
萧凛之早己放下奏章，抬眼，唇角微扬。
“哟，母后最疼的小儿子，终于肯来见朕了？”
语气里带着点促狭。
萧衍轻笑，毫不客气地落座。
“这话说得，我可不敢当。皇兄才是母后的心头肉。”
萧凛之摇头，目光微暖。
“你明知道，自小母后就对我严厉。倒是你，从小就被她捧在手心里。”
萧衍挑挑眉，笑意淡淡。
“她年岁大了，我不在身边，总得哄一哄。”
萧凛之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越发真切。
“你这性子，一点没变。嘴上不在意，心里却装得比谁都多。”
萧衍耸耸肩。
“皇兄还不是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气氛轻松，兄弟间的默契自然流淌。
萧衍忽然问：“皇兄这阵子忙吗？”
萧凛之轻抬眉梢，语气随意：“还能如何？这江山，总得有人操心。”
他顿了顿，眼里带了点打趣。
“你倒自在，才进宫门就先奔慈宁宫。母后被你哄得眉开眼笑，连我都比不上。”
萧衍毫不在意，慢悠悠喝了口茶。
“我不哄，她就念叨个没完。皇兄贵为君王，有些孝心自然做不得太明显。”
萧凛之失笑。
“你倒会说。”
萧衍眼底柔意一闪，笑得坦然。
“不过说到底，母后疼咱们两兄弟，都是一样的。”
萧凛之目光一柔。
“嗯。她是心软的人。只是，有些事，她管得太多，咱们心里清楚就好。”
兄弟俩言语轻松，但字字句句，满是情真意切。
萧衍笑着点头。
“我明白。”
这一刻，兄弟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萧凛之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他。
“你这次回来，怕不是只为孝心那点事吧？”
萧衍挑眉，笑而不语。
萧凛之敲了敲桌角，慢条斯理道：“说吧，那位林丞相的掌上明珠，追得如何了？”
萧衍轻咳一声，神情淡淡：“还行。”
“还行？”萧凛之似乎被他这语气逗笑了，挑眉逼问，“你堂堂肃王，京城最会逍遥的闲散王爷，追人也就这评价？”
萧衍懒洋洋倚着椅背，嘴角挂着点笑意，似真似假：“追人嘛，得慢慢来。况且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萧凛之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似笑非笑：“少打马虎眼，快说，你到底用了什么招？”
萧衍抬眼，目光清亮，慢悠悠抛下一句：“真心。”
萧凛之愣了下。
半晌，他低低笑起来，带着点无奈，眼底却有几分认真。
“真心？”他轻声呢喃一遍，像是在咂磨这个词。
萧衍也不掩饰，神情坦然。
“是啊，我喜欢她，自然用真心。”
萧凛之盯着他，忽然笑了，摇头感叹：“你这招，倒是厉害。”
他嘴上打趣，心底却不自觉地记下了这句话。
——真心。
他低头掩住唇角的笑，眼神微动，心头竟有些微妙的触动。
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想，等回头或许也该，好好“试一试”这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