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春芜苑中灯火将熄。
一切看似如常,阿桃却早早将门窗拴紧,低声向知微禀报:“主子,一切安排妥当了。那名宫女今晚必定潜入。”
沈知微站在窗前,淡月如水映照她清清冷冷的侧颜。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檐瓦:“很好,记得,把那香炉换上昨夜我亲自调的香。”
阿桃点头,转身而去。沈知微却久久未动,只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轻轻解了外衫,换上软薄素缎的寝衣,乌发披落,唇上只点了一层淡红。
她不动声色地在榻前摆下锦被,又移了香几的位置,使得香气更加浓郁地聚在榻侧。
夜色深处,一道轻影无声潜入。
那是柳婕妤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唤作青竹,擅长潜踪入影,悄无声息地踏入春芜苑。
她绕过外廊,轻手轻脚地靠近寝殿,刚欲推门而入,一股甜腻香气便扑面而来,混着微暖的夜风,有些诡异地缠绕鼻尖。
她眉头微皱,却又按捺不动,掏出藏在袖中的迷香小瓶——只要稍加撒在寝帐边缘,不出一刻钟便能让人昏睡无觉。
她手刚抬起,忽然身后一股寒意袭来。
“谁?”
夜寒的声音冷如霜雪,青竹还未来得及惊呼,便己被死死按住手腕。
“大胆宫婢,竟敢擅闯春芜苑!”阿桃迅速点上灯火,照亮整座寝殿。
“拿下她!”夜寒冷声道。
不多时,守卫己将青竹捆押起来,呈到知微面前。
沈知微缓缓走出寝殿,薄纱寝衣随风拂动,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
“是哪宫的?”她轻声问,似有笑意。
“柳婕妤宫里的。”阿桃上前答道,“奴婢认得她。”
沈知微缓缓点头,望着那名惊慌失措的青竹,眼中一片寒凉。
“带去御前,由皇上亲审。”
……
翌日,清晨。
御书房内,青竹己然跪伏在地,战栗不己。
“为何擅闯才人寝宫?”萧凛之眉头紧皱,语气冰冷。
青竹颤抖着磕头:“奴婢……奴婢只是迷路了……不是故意的……”
“迷路?”萧凛之嗤笑,“连路都认不清,如何能在宫中服侍主位?”
夜寒拱手一礼:“回禀皇上,青竹身上藏有迷香,并非寻常物件。昨夜若非才人警觉及时,恐春芜苑早被陷害。”
“沈才人?”萧凛之转头看向她。
沈知微跪地行礼,低眉顺目,“臣妾愚钝,幸而阿桃机警才未酿大错。”
“你倒是越来越不愚钝了。”他眼神复杂,忽而抬手,“起来吧。”
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柔声问:“昨夜受惊,可有安睡?”
沈知微垂眸低声:“不曾。梦中总觉有人在榻前徘徊,惊魂未定。”
他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朕让你留在身边,便不会让人再吓到你。”
说罢,他竟毫不避讳地将她揽入怀中,目光冷然扫向青竹,“来人,将此人打入慎刑司,严查幕后主使。”
青竹惊恐大叫:“主子冤枉啊!奴婢只是……只是奉命行事——”
她话未说完,己被拖出殿外。
御前众人皆低头不语,无人敢多看一眼那位“圣宠日隆”的沈才人。
回程路上,沈知微坐在软轿内,帘外春光明媚,她却只觉这宫墙之下的阳光,藏着毒蛇与利刃。
阿桃抬起轿帘,小声道:“主子,奴婢听说柳婕妤在景仁宫摔碎了茶盏,气得不轻。”
沈知微唇边轻轻一挑,低声说:“她这一手太拙了,不仅暴露自己,还把我推得更近了些。”
“更近?”阿桃一时不解。
沈知微不答,只轻声道:“备一壶好茶,我要亲自谢恩。”
……
深夜,御书房内。
萧凛之正批阅奏折,闻报沈知微求见,只淡淡点头:“宣。”
她换了一袭淡青罗裙,头发简单绾起,未施脂粉,却愈显清丽动人。她捧着茶盏行礼,柔声道:“谢皇上信臣妾一回。”
他放下笔,伸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你知道吗?”他忽然盯着她看,语气低沉,“朕昨日原本打算冷着你几日,看你是否真心。”
沈知微愣了下,轻轻笑了:“那现在呢?”
他忽然伸手勾住她腰肢,将她拉入怀中,笑意却带着几分危险意味。
“现在——倒想日日见你慌张模样。”
沈知微低呼一声,未及推拒,他便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唇带着些许的苦涩,动作却缠绵缱绻,仿佛要将这份“护她”的意志用力刻进她心里。
他轻轻一吻,似是宣誓,又似调笑。
沈知微被他抱在怀里,脸颊微热,眼神却不自觉地落在案上的朱笔与奏折。
她轻声问:“皇上这么忙,还要管这些事……累不累?”
萧凛之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淡淡笑道:“有你陪着,不算累。”
沈知微没有说话,只是安静靠在他怀里。
她不敢妄求太多,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能有几日安稳。但只要眼前人仍愿牵她的手,她便想好好握住。
在这深宫之中,她不过是个被迫入宫、出身微贱的才人。
她不图权,不想争,只想在这漫长岁月里,有人真心待她,有一处可以安身的归所。
可是,这宫墙深深,哪有那般容易?
她轻轻闭了闭眼,心底悄然叹息:但愿命运,别太薄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