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裹着铁锈味，慕容昭握紧玄铁剑的指节泛白。她盯着眼前青石板缝隙渗出的暗红水迹，靴底碾碎枯叶的脆响混着楚离歌衣袂掠过草丛的轻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自从在洛阳城郊发现玄甲卫的暗记，他们己经追踪三日，此刻终于抵达这片终年笼罩着薄雾的山谷。
"当心！"楚离歌的低喝伴随着破空声响起。慕容昭旋身挥剑，寒芒劈开三支淬毒弩箭，箭矢钉入身后古树，树干瞬间泛起黑斑。她抬眼望去，山壁上数十个黑甲人如壁虎般倒挂，玄铁面具下只露出森冷的眼睛。
"是玄甲卫的'倒挂金钩阵'。"楚离歌手腕一抖，软剑化作银蛇缠住最近的甲士脚踝，借力跃上岩壁。慕容昭足尖点地紧随其后，玄铁剑舞出朵朵剑花，将袭来的暗器纷纷震落。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她瞥见领头甲士腰间的青铜令牌——正是数月前在朱温书房见过的玄甲卫调令符。
厮杀声惊起林间宿鸟，慕容昭的剑刃割开甲士喉间的瞬间，忽然嗅到一股奇异的冷香。还未及反应，整座山壁突然轰鸣震动，青石板如波浪般翻涌。楚离歌反手抓住她的腰带，两人在剧烈摇晃中踉跄后退。地面裂开巨大缝隙，幽蓝的雾气从地底升腾而起。
"跳！"楚离歌的怒吼淹没在轰鸣声中。慕容昭感受到他揽住自己腰肢的力道，身体腾空的刹那，看见山壁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那些符文在幽蓝雾气中诡异地流转。玄铁剑本能地刺向石壁，剑刃却如同陷入泥潭，粘稠的雾气将剑身死死缠住。
下坠的过程漫长而混沌。慕容昭听见风声在耳畔呼啸，楚离歌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他的手掌牢牢扣住她的后心，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西周的雾气逐渐变得浓稠，化作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朱温的狞笑、被战火吞噬的孩童、还有母亲临终前苍白的面容在雾中交替闪现。
"别信！"楚离歌的声音带着震颤，"是幻阵！"他的软剑突然出鞘，剑气劈开雾气，却在触及慕容昭发梢时骤然凝滞。慕容昭顺着他惊恐的目光低头，发现自己心口不知何时插着一把熟悉的软剑，鲜血正顺着剑身缓缓滴落。
"这不可能..."慕容昭想要触碰伤口，却发现指尖穿过自己的身体。楚离歌的脸色比雾气更苍白，他踉跄后退，软剑脱手坠向无尽黑暗。慕容昭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现实，而是幻阵针对两人最深处的恐惧所设的陷阱。
就在此时，下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巨响。楚离歌猛地将慕容昭护在怀中，两人重重砸在某种坚硬的平面上。慕容昭闷哼一声，额头撞上楚离歌的锁骨，尝到了血腥味。她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巨大的青铜宫殿。地面刻满复杂的星图，穹顶垂下的锁链上悬挂着数以百计的青铜灯台，幽绿的火焰在灯盏中明明灭灭。
"小心脚下。"楚离歌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慕容昭这才注意到，星图的纹路间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尸臭味。当她的目光扫过殿内立柱时，寒毛瞬间竖起——那些看似青铜铸造的柱子，表面竟布满细密的鳞片，每隔片刻就会轻微蠕动。
"这根本不是地宫..."慕容昭的声音发颤，"是某种活物。"话音未落，整座宫殿突然剧烈摇晃，青铜灯盏纷纷坠落。楚离歌揽住她的腰疾退数步，方才立足的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黑色粘液汩汩涌出。
殿门方向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厚重的青铜门缓缓升起。慕容昭握紧玄铁剑，却发现剑身在接触到雾气的瞬间开始发烫。楚离歌的软剑同样发出嗡鸣，剑身泛起诡异的红光。随着大门完全敞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慕容昭瞳孔骤缩——门后密密麻麻排列着人形黑影，他们身披玄甲，手中兵器寒光闪烁，却没有一个露出面孔。
"活人兵俑..."楚离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慕容昭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遗言，玄甲卫的真正秘密，原来不是精锐部队，而是这些被炼成傀儡的士兵。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撞上冰冷的石壁。转头望去，石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古老的壁画：一位帝王将匕首刺入皇子心口，鲜血浇灌在兵俑身上，那些兵俑随即睁开赤红的双眼。
地面的震动愈发剧烈，兵俑们开始缓缓移动。慕容昭感受到体内血脉的躁动，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血管里游走。楚离歌察觉到她的异样，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你的脸色..."话未说完，一支箭矢突然破空而来。慕容昭本能地挥剑格挡，却发现箭矢穿透剑身，径首钉入楚离歌肩头。
"小心！"慕容昭的惊呼被淹没在兵俑们整齐的脚步声中。楚离歌捂住伤口，软剑在地上划出火星："这些不是幻象！他们是真的！"慕容昭看着逼近的兵俑，发现他们铠甲缝隙中渗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幽蓝的火焰。玄铁剑突然剧烈震动，剑柄处的龙纹泛起红光，仿佛在呼应某种召唤。
殿顶的锁链开始断裂，坠落的青铜灯盏在地面砸出深坑。慕容昭拉着楚离歌退向角落，却发现来时的地面己经完全被黑色粘液覆盖。兵俑们围成圆形缓缓收紧，他们手中的兵器在幽绿火焰映照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现在怎么办？"楚离歌抹去嘴角的血迹，软剑在掌心挽出剑花。慕容昭盯着兵俑们铠甲上的纹路，突然想起石壁壁画中皇子胸口的图腾——与她颈间的皇室玉佩竟有几分相似。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按住玉佩，却感觉到玉佩正在发烫。
就在此时，整座宫殿突然安静下来。兵俑们齐刷刷地停下脚步，头盔下空洞的眼眶转向慕容昭。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颈间玉佩的温度几乎灼人。楚离歌察觉到不对劲，伸手想要阻拦，却被一道无形气墙弹开。
慕容昭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玄铁剑自动从手中飞起，悬浮在半空。她看着自己的指尖渗出鲜血，滴落在最近的兵俑铠甲上。血珠渗入铠甲的瞬间，兵俑的眼眶中燃起幽蓝火焰，缓缓抬起手臂。
"住手！"楚离歌的怒吼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慕容昭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更多的兵俑围拢过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在等待某个命令。慕容昭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铠甲纹路蔓延，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玄甲卫真正的秘密，也是她身为皇族血脉注定背负的诅咒。
宫殿深处传来古老的吟唱声，慕容昭感觉意识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楚离歌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软剑劈开层层兵俑，却在触碰到她衣角的瞬间被幽蓝火焰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