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碎雪灌进破庙,梁柱间悬着的蛛网在风中颤动。慕容昭倚着斑驳的墙壁,将怀中的族谱残页、绢纸和信笺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满是裂痕的神案上。摇曳的烛火下,朱砂绘制的火焰图腾与楚离氏族徽交相辉映,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远处传来狼群的长嚎,在空荡的殿宇间回荡,更添几分诡异的气氛。
“公子,追兵暂时甩开了。”周德威粗重的喘息声从庙门外传来,老将的铠甲上结满冰霜,斧刃还在往下滴着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警惕地扫视西周,忽然皱眉,“云曦那丫头...最后引爆火药时,我看见她故意往独眼人相反的方向跑。”
慕容昭的手指猛地攥紧信笺,楚离歌的字迹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她明知道是死路。”他声音沙哑,脑海中又浮现出云曦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还有她说“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楚离歌’”时绝望的眼神。神案上的玉笛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与他腰间的玉佩产生共鸣,震得绢纸上的朱砂地图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庙顶传来瓦片轻响。慕容昭瞬间抽剑,青光划破黑暗,却只削落几片积雪。雪雾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梁柱,留下一抹淡淡的血腥味。“谁!”他怒吼,声音惊飞了梁间栖息的寒鸦。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北风,还有从庙外传来的古怪铜铃声——那是铁血盟传递密信的信号。
周德威突然拽住他的手腕,铁甲手套下的手掌烫得惊人:“公子,您看这族谱的墨迹。”老将掏出火折子凑近纸张,橘色火苗映照下,原本朱批的“唐室旁支”西字边缘竟泛着诡异的紫色,“这是用‘紫焰草’研成的墨,此草生长在南疆,寻常人根本...”他的话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想起——江玄舟的暗器,正是淬着这种毒草的汁液。
庙外的铜铃声愈发密集,突然转为急促的三长两短。慕容昭猛地将所有物件塞进怀中,断剑横在胸前。却见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庙门踉跄而入,蓑衣上的积雪簌簌掉落,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锦袍——那是晋王亲卫的服饰。
“慕容公子...”亲卫咳出一口黑血,颤抖着递出个油纸包,“王爷...让我转告,楚离氏的灭门案...有蹊跷。”油纸包打开,里面竟是半截烧焦的族谱残页,依稀可见“天佑二年,楚离...”的字样。亲卫的身体重重倒下,手里还死死攥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的火焰图腾与云曦的刺青一模一样。
周德威蹲下检查尸体,忽然倒抽冷气:“公子,他后颈有针孔!是噬心蛊的印记!”话音未落,庙外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慕容昭掀开破窗向外望去,只见数十盏孔明灯冉冉升起,在夜空中拼凑出铁血盟的标志。更远处,晋王的军队旗帜招展,却朝着与孔明灯相反的方向行进。
“他们在调虎离山!”慕容昭猛地踹开庙门,风雪灌得他睁不开眼。寒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笛声,竟是云曦最擅长的《十面埋伏》。他循着声音狂奔,在庙后的断崖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衣身影。云曦背对着他,半截玉笛抵在唇边,月光照亮她染血的裙摆,宛如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
“为什么?”慕容昭的断剑插入雪地,冰碴溅上他的裤脚,“你明明可以走。”云曦的笛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身,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我父亲当年背叛天机阁时,带走了楚离氏的真正族谱。江玄舟用我的命要挟他,让他制造出假的灭门惨案...”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其实楚离氏的血脉,早就被转移到了隐龙山。”
断崖下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独眼人的笑声混着风雪飘上来:“好一对苦命鸳鸯!云曦丫头,你以为背叛教主还有活路?”数十名铁血盟杀手从阴影中现身,弯刀上的毒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云曦突然将半截玉笛抛向慕容昭,笛尾红绸缠住他的手腕:“槐树底下埋着真正的族谱!还有...”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小心晋王身边的...”
话未说完,九节鞭如毒蛇般缠住她的脖颈。云曦被狠狠拽向悬崖边缘,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慕容昭挥剑去救,却被杀手们拦住。千钧一发之际,云曦突然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玉笛上。玉笛发出刺耳鸣响,震碎了周围杀手的弯刀,而她的身影却在光芒中渐渐透明。
“活下去...”云曦最后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她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与夜空中的孔明灯融为一体。慕容昭握紧还带着余温的玉笛,看着远处晋王军队的火把渐行渐远,铁血盟的旗帜却越逼越近。他终于明白,这场关于身世的迷局,早己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关乎天下苍生的生死较量。
风雪更大了,掩埋了地上的血迹。慕容昭将玉笛贴身藏好,转身望向隐龙山的方向。那里的老槐树是否真的藏着真相?楚离歌又究竟身在何处?而晋王的真实意图,还有江玄舟背后更大的阴谋,都像重重迷雾,笼罩在他眼前。但此刻,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要为玄甲卫、为楚离歌,也为这乱世中的万千百姓,撕开这层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