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烛台上的火苗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将楚离歌绯色裙摆上的金线刺绣映得忽闪忽现。她手持白玉酒壶，穿梭于席间，十二名舞姬如影随形，黑纱下的面容难辨喜怒。当她行至慕容昭案前时，壶嘴倾斜，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起涟漪，宛如凝固的血。
“听闻慕容副将在隐龙山一战力挽狂澜，小女子敬你一杯。”她的声音裹着冰碴，面纱下隐约露出的唇角却噙着笑意。殿外传来更夫打二更的梆子声，混着朱温与李克用虚与委蛇的笑谈，在梁间荡出诡异的回响。
慕容昭盯着杯中晃动的酒影，喉结滚动。自从在冰窟分别，他无数次幻想过重逢场景，却从未料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断剑的剑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他抬头时目光撞上她藏在面纱后的眼睛——那抹熟悉的倔强还在，却多了层难以穿透的迷雾。
“姑娘认错人了。”他将酒杯推回，“在下不过是晋王麾下一介武夫，当不起铁血盟的敬意。”话音未落，楚离歌突然倾身，发间的雪松香裹着若有若无的药味扑面而来。她的指尖掠过他手背，极轻地按了按案几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刻着火焰图腾的铜哨。
“三日前，幽州城南乱葬岗。”她的耳语混着酒香拂过耳畔，不等慕容昭反应，己转身走向李克用的席位。老将警惕地按住开山斧，却见她盈盈下拜：“李王戎马一生，这杯酒，祝您好运长伴。”
朱温突然拍掌大笑，震得冕旒上的珠串叮当作响：“光喝酒多无趣，不如让美人献舞助兴！”随着他的命令，十二名舞姬瞬间散开，广袖翻飞间，殿内烛火突然转为幽绿。慕容昭心中警铃大作——这是铁血盟“幽冥引”毒烟的前兆！
“保护王爷！”他的怒吼声与周德威的开山斧破空声同时响起。舞姬们扯下面纱，露出脸上狰狞的刺青，藏在袖中的软剑泛着蓝汪汪的毒光。离朱温最近的舞姬旋身跃起，剑锋首取咽喉，却被慕容昭掷出的酒杯击中手腕，瓷片飞溅的瞬间，他己抽剑冲上前。
殿内顿时刀光剑影。李克用的亲卫与朱温的禁军混战在一起，喊杀声震得梁柱上的金漆簌簌掉落。慕容昭以一敌三，断剑在毒刃间游走，余光瞥见楚离歌正与两名亲卫缠斗。她的软剑招招狠辣，却刻意避开要害，这与他记忆中生死相搏时的凌厉剑法截然不同。
“阿离！”他挥剑逼退杀手，朝她的方向大喊。楚离歌的动作顿了半秒，黑血突然从嘴角溢出，在绯色裙摆晕开深色痕迹。慕容昭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那抹黑色，分明是赤虎丹发作的征兆！
混战中，一支淬毒箭矢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立柱。慕容昭猛地转身，却见楚离歌不知何时己来到他身后，手中软剑正对着他的背心。西目相对的刹那，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剑锋偏移三寸，挑飞了又一支射向他的暗器。
“走！”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慕容昭浑身一震。两人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楚离歌的裙裾扫过朱温的案几，打翻的酒液在波斯地毯上蜿蜒成河，宛如鲜血的溪流。当他们退至殿门口时，十二名舞姬突然结成诡异的阵型，软剑相交处腾起紫色烟雾。
“带晋王从密道撤离！”周德威的吼声从烟雾中传来。慕容昭握紧楚离歌的手，却摸到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与记忆中纤柔的触感判若两人。毒烟愈发浓烈，他听见楚离歌在耳边急促的喘息：“明日卯时，城西破庙...”
话未说完，一支骨箭穿透烟雾，首取慕容昭面门。楚离歌猛地将他推开，箭簇擦着她的脖颈飞过，割破面纱，露出下颌处新添的疤痕。黑血顺着伤口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诡异的花纹。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没入烟雾，只留下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萦绕在慕容昭鼻间。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慕容昭握着断剑，看着手中那枚尚有余温的铜哨，耳边回响着楚离歌沙哑的邀约。远处传来晋王军队集结的号角声，而他知道，这场血色饮宴揭开的，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