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营帐内弥漫着浓烈的药香与血腥气，楚离歌苍白的面容在烛火下几近透明。慕容昭紧握着她的手，指腹触到的皮肤滚烫如炭，赤蛊发作时的红线正顺着她的脖颈疯狂蔓延，在锁骨处交织成狰狞的蛛网。军医将银针狠狠刺入她的百会穴，黑血顺着针尖滴落，在青石板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尽力保她三日性命。”李克用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王己派人探查刘守光军营，若密信属实...”他的话语被一声惊雷打断，暴雨骤然加大，拍打得牛皮帐篷嗡嗡作响。慕容昭起身迎向晋王，却见对方将一卷泛黄的舆图甩在案上，契丹铁骑的行军路线用朱砂标得触目惊心。
“三日前，幽州边境的烽火台无故熄灭十七座。”李克用的手指重重按在舆图上的幽州城，“那时本王只当是寻常疏忽，如今看来...”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楚离歌，“她为何要冒死传递消息？铁血盟与刘守光岂会养出这般吃里扒外的棋子？”
慕容昭喉结滚动，想起怀中那半块玉珏。玉珏边缘的齿痕与记忆中楚离氏圣物的纹路完全吻合，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王爷，她曾是楚离氏的血脉。”他将玉珏取出，烛光下，珏身隐隐浮现出古老的图腾，“在隐龙山时，她为破解蛊毒，不惜...”
话音未落，楚离歌突然剧烈抽搐，指甲深深掐入慕容昭的手背。她的双眼翻白，口中溢出大量黑血，却在混乱中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慕容昭急忙俯身，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呓语：“...冰棺...镜像...”
“她说什么？”李克用上前一步，铠甲碰撞声惊飞了梁间栖息的夜枭。慕容昭皱眉回忆，突然想起暗影阁冰室内那些与楚离歌容貌相同的“替身”。难道刘守光的阴谋，与这些镜像人有关？
正当此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德威浑身湿透冲了进来，手中攥着半块染血的碎布：“公子！在刘守光军营外发现这个！”慕容昭接过布片，瞳孔骤缩——那是楚离歌裙摆上的金线刺绣，布料边缘还沾着某种黑色黏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是玄影蛊的分泌物。”军医突然开口，他擦拭着染血的银针，脸色凝重，“此蛊寄生于人脑，控者瞳孔会泛紫光，且力大无穷。半个月前，有流民称在幽州见过数百瞳孔泛紫的士兵，当时无人在意...”
营帐内陷入死寂。慕容昭望着昏迷中的楚离歌，想起她在会盟大殿刻意避让的剑招、黑血腐蚀石板的场景，突然如遭雷击。那些看似混乱的打斗，或许根本是她在暗中传递信号——用黑血标记有毒区域，以招式暗示刘守光军队的薄弱点。
“王爷，末将恳请夜探刘守光军营！”慕容昭单膝跪地，断剑重重磕在地上，“若能找到玄影蛊的母虫，或许能破解危机！”他转头看向楚离歌，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嫣红——那是赤蛊与玄影蛊相互吞噬的征兆。
李克用沉默良久，突然抓起案上的虎符：“周德威，调拨三千玄甲卫听令。慕容昭，本王命你务必查清真相。若有差池...”他的目光扫过楚离歌，“拿她的命来抵。”
深夜，慕容昭带领玄甲卫潜入刘守光军营外围。秋雨浸透甲胄，却浇不灭他眼中的灼热。远处营帐内透出幽蓝的光，隐约传来 ting（咒语）声。他摸出怀中的铜哨，正是楚离歌在会盟时塞给他的信物。哨声划破雨夜，三道黑影从树梢跃下——竟是当日会盟时的舞姬，此刻她们摘下面纱，眼中满是决绝。
“跟我们来。”为首的舞姬嗓音嘶哑，她的脖颈处同样缠着赤蛊红线，“左护法早料到有此一遭，她用赤蛊与刘守光做交易，只为...”她的话被一声尖锐的狼嚎打断，军营方向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宛如一条燃烧的巨蟒在黑暗中蜿蜒。
慕容昭握紧断剑，意识到他们己经暴露。而在后方的军医营帐内，楚离歌的指尖突然动了动，睫毛轻颤，在昏迷中呢喃着：“阿昭...小心...镜像...”她胸前的玉珏泛起微光，却照不亮即将席卷汴州的黑暗。真相如同破碎的残影，在暴雨与蛊毒交织的夜色中，等待着最后的拼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