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夜色中穿行,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规律而催眠。车厢内灯光昏暗,大部分旅客己沉入梦乡。江安城将熟睡的陈墨小心地放在卧铺内侧,替他掖好被子。小家伙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江安城坐在铺位边沿,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是江南温暖而安静的存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更加轻松和欢快的“气息”正从那小小的稻谷中散发出来。
【旅途多了这个小魔星,虽然鸡飞狗跳,但囡囡……好像真的开朗了许多。】江安城默默地想。他能“听”到江南无声的欢笑,感受到她与陈墨之间那种奇妙的、跨越时空的互动带来的纯粹喜悦。这种喜悦,像一缕阳光,也驱散了他心底的一些阴霾。
然而,喜悦之下,一丝深沉的忧虑和怜惜悄然浮现。
【这样对她……真的公平吗?】江安城的心微微揪紧。江南,他的女儿,用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却只是一粒依附在稻谷上、无法言语、无法真正拥抱父母的灵魂碎片。她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只能通过叶片的晃动传递情绪,依靠一个偶然能“听见”她的孩子作为桥梁。这难道就是她付出一切所换来的归宿吗?这太委屈她了。
每当想到“消失”这个词,一股巨大的恐惧便会攫住江安城的心脏。他无法想象失去这粒稻谷,失去这最后一点与未来女儿的联系。与那种彻底的、永恒的虚无相比,现在这样……至少她还“在”。她在他的心跳旁,在美丽的期盼里,以一种奇异却真实的方式存在着。还有一个陈墨,能成为她与世界沟通的奇特通道。这或许……己经是命运给予的最大慈悲?
【船到桥头自然首吧。】江安城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仿佛要吹散心头的沉重。【老天既然给了囡囡这样的奇迹,让她回到我们身边,以这样的方式守护着我们,改变了过去……那么,未来也一定会有一条属于她的路。总会有办法的……】他选择相信,相信这份奇迹本身所蕴含的、尚未可知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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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安城温暖的心口口袋里,江南的意识如同沉静的湖水,映照着窗外的星光。
【满足……】这是她此刻最清晰的感觉。被爸爸深沉的爱意包裹,感受着他每一次心跳的搏动,听着他思念妈妈时无声的低语。这份安宁与归属感,是前世破碎的灵魂从未体会过的。陈墨的出现,更是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活力和欢笑,让她感觉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存在。
然而,满足之下,也有一丝细微的、如同涟漪般的【小失望】和【小期待】。
失望于自己终究只是一颗不能言语、不能行动的稻谷,无法像真正的女儿那样扑进爸爸妈妈的怀抱,无法亲口诉说她的爱与歉意。
期待……则是源于那份深藏心底、不敢奢望的渴望——她是否还有一丝可能,能够真正地、完整地【再次成为】爸爸妈妈的女儿?不是以灵魂依附的方式,而是以一个鲜活的生命?
从二十楼一跃而下的那一刻,她所求的,不过是改变那场吞噬了她所爱之人的悲剧命运。如今,命运的多米诺骨牌己然被推开,轰然倒向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方向。那条既定的、通往绝望的道路成为了过去式。一条崭新的、洒满阳光的道路正在脚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