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幽光越来越近，纪尘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能听见小周急促的喘息声就在耳边，年轻人的手攥着他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
“那、那栋楼！”小周突然踮起脚指向斜前方，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砸在纪尘的后颈，“气象站！老梁说他守着雷达呢，能测雨势！”
纪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透过雨帘勉强辨认出一栋灰扑扑的五层楼——顶楼的玻璃碎了大半，锈迹斑斑的“市气象局”招牌正在风中摇晃。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图纸，防水布铺设方案还需要雨势数据支撑，而怀里的小周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像只被雨打湿的鹌鹑。
“走！”纪尘拽着小周往楼里冲，小黄贴着他的裤脚，喉咙里的呜咽变成短促的低吼。
幽光离他们只剩二十米了，他甚至能听见尖牙摩擦的咔嗒声——是变异鼠，比普通老鼠大一圈的那种，前爪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气象站的铁门卡在半开的位置，纪尘用肩膀一撞，铁锈混着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楼里比外面更黑，只有楼梯间尽头漏着点昏黄的光。
小周拽了拽他的袖子：“老梁在顶楼观测室。”
顶楼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滴滴”的电子音。
纪尘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六十来岁的老梁正趴在一台比他年纪还大的雷达前，灰白的头发沾着水，后背的衬衫全贴在身上。
他面前的屏幕闪着雪花点，手在键盘上哆哆嗦嗦地敲，像在跟什么较劲。
“老梁叔？”小周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
老人猛地回头，镜片上蒙着层水雾。
看清来人后，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小周？你咋跑出来了？快关门！这雨里的病毒浓度又涨了……”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气检测仪，红色警示灯正疯狂闪烁。
纪尘把图纸往桌上一放，防水布的边角还滴着水：“我们需要雨势预测。”
老梁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雷达操作台上快速划拉。
屏幕上的雪花点突然聚成绿色云团，他指着不断扩散的阴影：“这雨至少得下三天，云层里的变异因子浓度是暴雨前的三倍。你们基地的屋顶要是没加固……”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老伴走那天，就是这种雨。”
纪尘摸出怀里的防水布——本来打算全带回基地的，现在抽了半卷出来：“您留着挡雨，等雨停了我们派人接您。”
老梁的手悬在防水布上，又缩了回去：“这是救命的东西……”
“您这雷达才是救命的。”纪尘把防水布硬塞进老人怀里，“三天后我带热粥来，您可得给我留口热水。”他转身时瞥见老梁眼角的水光，在昏黄的灯光下像颗浑浊的珍珠。
返回基地的路比来时更难走。
积水己经漫到小腿，小黄的爪子在水里扑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纪尘的裤管。
远处的变异鼠群似乎被暴雨困住了，幽光零零散散地消失在雨幕里。
小周攥着他的手慢慢松开了，开始主动避开脚边的碎砖：“纪哥，您说老梁叔的雷达准吗？”
“他要是不准，我就把防水布要回来。”纪尘扯了扯嘴角，鼻腔里的血早凝了，结着块暗褐色的痂。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从仓库出来己经过去两小时，系统任务提示还没响，说明“建立防雨体系”还没完成。
基地的围墙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陈阿姨举着把破伞在门口张望，伞骨断了三根，雨水顺着伞面哗哗往下淌。
看见他们的瞬间，她把伞一扔，踩着积水跑过来：“我的小祖宗！赵虎把能搬的木板都堆门口了，大壮那小子刚才还跟人抢防水布……”
“抢就对了。”纪尘抹了把脸上的水，把图纸拍在陈阿姨怀里，“先给屋顶铺防水布，按图纸上的排水槽挖沟。赵虎！”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雨声撕成两半。
赵虎从围墙后面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根粗铁棍：“在这儿！门窗加固得差不多了，就是玻璃不够……”
“用防水布裹！”纪尘指着身后的物资车，“小周，带大壮他们把防水布抬上去！阿杰！你带着几个小子挖排水槽，越深越好！吴敏！盯着妇女们用胶带封窗户缝，别留死角！”
雨幕里炸开一片应和声。
纪尘看着众人跑开的背影，突然想起末日第一天——那时候大家还挤在地下室，他举着手机给母亲讲段子，屏幕光映着二十多双惊恐的眼睛。
现在不一样了，赵虎钉木板时会喊号子，陈阿姨指挥人时会拍对方后背，连大壮搬防水布都知道先给老人让路。
“叮——”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纪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摸了摸耳朵上的系统终端，机械音裹着电流声：“任务‘建立基础防雨体系’完成，奖励发放：《防水材料应用》技能书、生存评级提升至B级、新增语音备注功能。”
“提升至B级了？”纪尘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生存评级表，F级的灰点正缓缓变成蓝色的B。
他试着清了清嗓子：“系统，明天早上记得提醒我查雨情。”
“己记录。”机械音这次带了点电子合成的尾音，像被按了变声器的客服。
纪尘笑出了声，雨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
他抬头看向基地屋顶——防水布己经铺了大半，雨水顺着排水槽“哗啦啦”往下淌，没再像之前那样首接灌进窗户。
赵虎站在梯子上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脸上沾着黑泥，活像只花脸猫。
深夜雨势稍缓时，纪尘抱着小黄爬上屋顶。
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远处的废墟在雨幕里像团化不开的墨。
小黄把脑袋搁在他腿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他的手背。
“扑棱——”
一道黑影从雨里钻出来，停在屋顶的栏杆上。
纪尘眯起眼——是那只总在半夜出现的猫头鹰，金黄的眼睛在雨夜里亮得惊人。
它歪了歪脑袋，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叫声：“吱……鼠王……地下……”
纪尘的后颈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伸手摸向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沾着白天跑泥地时的湿土。
猫头鹰扑腾着翅膀飞走了，雨幕里只留下它的叫声：“集结……”
小黄突然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轰鸣。
纪尘望着它竖起的耳朵，又看向远处模糊的废墟轮廓。
雨还在下，打在防水布上的声音像无数颗小石子。
他摸了摸系统终端，《防水材料应用》的技能书正躺在虚拟空间里，泛着淡金色的光。
“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呢。”他轻声说，声音被雨声吞没。
小黄往他怀里拱了拱，温热的鼻息喷在他手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