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擦着汗跨出门槛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
纪尘盯着他微驼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指节无意识地叩了叩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老毛病，当年送外卖等电梯，手机屏都被敲出裂纹。
“小黄。”他弯腰摸了摸脚边变异犬的耳朵。
这畜生通人性得很，立刻把湿漉漉的鼻子往他掌心拱了拱。
纪尘的指尖触到它颈后新长出的硬毛，那是初级进化的标志。“西边。”他压低声音，“老吴说的交易联盟方向，去探探。”
小黄的尾巴瞬间绷首成旗杆，喉咙里滚出低低的呜咽，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把桌上半张物资表吹得翻了页。
林清刚要伸手去抓，那纸却被萧静抢在手里：“这狗崽子现在比侦察兵还灵。”她啃完最后一口变异胡萝卜，脆生生的声响在屋里格外清晰，“话说老吴那话什么意思？
统一市价？
当咱们是待宰的羔羊呢？“
纪尘没接话。
他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血色的玻璃，系统提示音还在脑内嗡嗡作响——《基础经济模型》的技能书在裤兜里硌着大腿，像块烧红的炭。
这时候阿琳突然折返回来，门框在她身后晃了晃。
“纪队长。”她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像片飘在水面上的叶子，“能...单独说两句吗？”
林清和萧静对视一眼，萧静率先拎起椅子上的战术背心：“正好去看看王大锤新打的短刀淬没淬好。”林清跟着收拾桌上的文件，经过阿琳身边时轻轻拍了拍她手背。
门合上的瞬间，纪尘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和基地医疗站的味道一模一样。
“坐。”纪尘指了指老吴刚坐过的木凳。
阿琳坐下时，膝盖碰了碰桌角，疼得皱了皱眉。
他注意到她虎口有层薄茧，不像是握笔的，倒像长期拿扳手。“老吴的消炎药是你在管？”他突然问。
阿琳猛地抬头，瞳孔缩成针尖。
“上次他送来的药箱，封条是医疗站的旧款。”纪尘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块压缩饼干推过去，“我妈以前在社区卫生站当护士，这种封条我见了二十年。”
阿琳盯着饼干，喉结动了动。
末日三个月，能吃到不带霉味的压缩饼干比见着活恐龙还稀奇。“您...您怎么知道？”
“老吴报的盐价虚高15%，但药价却低得反常。”纪尘屈指敲了敲桌面，“要么他学雷锋，要么有人在补贴。”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我猜，是你从医疗站顺出来的药，换老吴给你家人送粮？”
阿琳的眼眶突然红了。
她攥着饼干的手指发白，指节泛青：“我弟弟发着烧...老吴说只要帮他对账，就能换退烧药...”
“所以你在他的账本上做了手脚。”纪尘接得自然，“面粉那页的数字，小数点后两位对不上。
要不是阿杰眼尖，我差点当老狐狸转性了。“
屋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阿琳突然把饼干塞进嘴里，嚼得咔嚓响，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桌布上：“您要抓我吗？”
“我要你帮我。”纪尘从裤兜摸出张身份卡——是基地新制的，照片栏还空着，“你要是愿意配合，我能让你换个身份重新开始。”他指了指她虎口的茧，“后勤处缺个机械维修的，你这手劲，修运输车没问题。”
阿琳愣住了。
她伸手摸了摸那张身份卡，指尖在“姓名”栏停留片刻，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铁盒。
金属盖子打开时发出刺啦声，里面躺着张泛黄的通讯记录纸，边缘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这是他们联系人的频道。”她吸了吸鼻子，“老吴上周和人用加密电台联络，我趁他喝多了记下来的...他们说要‘清掉绊脚石’。”
纪尘的呼吸顿了顿。
他接过纸时，指尖触到那些歪歪扭扭的数字，像条冰凉的蛇爬上手臂。
窗外传来小黄的低吠，短促而急促——这畜生探完路回来了。
“赵姐！”纪尘推开窗，冲楼下喊。
正在指挥搬运队的赵姐抬头，额角的汗在夕阳下闪着光。“先别运粮！”他扬了扬手里的通讯记录，“现在走货只会暴露弱点。”
赵姐把安全帽往地上一摔：“你疯了？仓库里的粮撑不过半个月！”
“所以要让他们以为我们撑不住。”纪尘调出系统界面，语音包预警功能的蓝光在眼底闪过，“等他们动手那天，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萧静不知何时又晃了回来，战术背心上别着把明晃晃的短刀：“我猜你让小黄去探路了？”她踢了踢脚边正蹭她裤腿的变异犬，“这狗鼻子比我还灵，刚才在西边闻到了汽油味。”
“阿杰！”纪尘冲里屋喊。
阿杰的脑袋从电脑后面冒出来，眼镜片上沾着饼干渣——这小子准是趁他们谈话偷吃了林清藏的零食。“破解这个通讯记录，越快越好。”
“得嘞！”阿杰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蓝光把他的脸照得青白，“半小时内给你结果！”
半小时后，阿杰的尖叫差点掀翻屋顶：“他们计划夜袭仓库区！
十点，月圆的时候！“
纪尘把地图往桌上一铺，铅笔在仓库区外围画了三个圈：“王大锤，你带铁匠队在这三个点埋火油罐，变异兽怕火，人也怕。”
“得嘞！”王大锤拍着胸脯，铁锤在腰间叮当作响，“保证点着了比过年的烟花还亮！”
“赵虎。”纪尘转向守在门口的前保安队长，“你带巡逻队守外围，记住，只放哨不硬拼，等他们往里钻。”
赵虎摸了摸腰间的警棍——末日之后，这东西比枪还金贵：“明白，把兔子引进笼子再关门。”
“苏姐。”纪尘看向靠在墙角的侍酒师，她正慢条斯理地擦拭银质醒酒器，“后勤仓库的备用粮，十点前搬到地下窖，动作轻点。”
苏文文抬了抬眼皮：“纪队长，你这是要把狼引到空窝？”她突然笑了，银器在手里转出个漂亮的弧度，“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这些鼠辈能翻出什么花样。”
“小黄。”纪尘蹲下，捧着变异犬的脑袋，“和我埋伏侧翼，他们要是想跑...”他指了指西边的矮墙，“咬腿。”
小黄舔了舔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呼噜声。
夜十点，月亮像块血饼挂在天上。
仓库区的阴影里，纪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系统的战术地图在视网膜上跳动，红点正从西边缓缓逼近——十七个人，五把枪，还有两桶汽油。
“王大锤，点火。”纪尘对着战术耳机低声说。
第一声爆炸响起时，火星子窜上了天。
变异犬的低吠混着人的尖叫，此起彼伏。
纪尘摸出腰间的电击棒，和小黄同时窜出阴影。
他看见为首的刀疤脸举着枪要瞄准赵虎，反手一棒敲在他手腕上——系统刚奖励的《基础指挥术》在脑内自动规划路线，比他当年送外卖记小区门牌号还熟。
“撤！
撤！“刀疤脸捂着腕子喊。
但西边的矮墙下，小黄正龇着牙堵在路口，喉咙里的威胁声像台破风箱。
战斗结束得比纪尘预想的还快。
当最后一个敌人被捆成粽子时，萧静的战术手电照亮了他们背上的纹身——是条盘着秤砣的蛇，和老吴说的“统一市价”标志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音炸响时，纪尘正蹲在地上给小黄梳毛。
这畜生脖子上挂了道爪印，血珠渗出来，倒像戴了条红项链。
【成功阻止一次重大威胁，奖励物资卡×2、技能书《战术协调》一本。】
老吴是被萧静拎着衣领拽来的。
他盯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俘虏，喉结动了动：“你这家伙...真是个疯子。”
“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再饿肚子。”纪尘拍了拍小黄的脑袋，站起身时，从俘虏怀里掉出个通讯器。
他捡起来，屏幕上还亮着未读消息——是一串坐标，标着“13区废车场”“7号地下车库”。
老吴的脸瞬间白了：“这...这是...”
纪尘把通讯器揣进兜里，冲萧静使了个眼色。
她立刻押着俘虏往外走，靴跟敲在地上，清脆得像敲在老吴心上。
“老吴。”纪尘拍了拍他肩膀，“明儿的粮，记得按时送。”他转身时，夕阳的余辉正爬上通讯器的屏幕，把那些坐标照得发亮——像藏在黑幕下的星星，等着被人一一点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