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颠簸着碾过碎砖，纪尘的指节抵着车窗，目光始终黏在那面“乐市”招牌上。
赵虎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小纪，你不会真打算把这破超市改造成菜市场吧？”
“菜市场？
格局小了。“纪尘敲了敲车窗，玻璃上的裂纹像蛛网般散开，”这得是废土贸易中心——东边能接钢铁城的武器，南边通粮秣镇的干货，西边...“他突然顿住，扭头看向副驾上翻着灰鼠口供的萧静，”萧队，你之前说救援局旧址有批医疗物资？“
萧静合上笔记本：“还在和那边的幸存者谈，但...你确定要搞这么大？”
“确定。”纪尘摸出根皱巴巴的烟，没点，只在指间转着，“昨天审灰鼠的时候，他说老吴的黑市为什么能活？
因为他捏住了信息差。
咱们要做的，是把信息差变成明码标价——“他突然笑起来，”就像外卖平台，把商家和顾客都拢到一块，抽成？
不，咱们抽信任。“
车后座传来纸张翻动声，苏文文从灰鼠的破包里抽出张皱巴巴的交易清单：“这清单上写着‘军绿箱’每周三晚十点在废弃电厂交货...你说的交易站，不会是想当这个‘电厂’？”
纪尘没接话，反而敲了敲驾驶座：“虎哥，停车。”
他跳下车，踩过满地碎玻璃，仰头看向超市二楼的通风口——前天下雨时积的水还没干，正一滴一滴砸在生锈的铁皮上。“赵姐！”他突然拔高声音，远处运输队的卡车刚停稳，扎着高马尾的女人正从驾驶舱探出头。
赵姐抱着胳膊走过来：“说吧，又要我帮什么忙？”
“帮我清场。”纪尘指向超市，“把变异兽窝端了，货架摆正，再在西周埋十组警报器——”他看见赵姐皱起眉，立刻补了句，“安全由咱们基地兜底，商贩只要交三成物资当管理费，剩下的自由交易。”
“三成？”赵姐冷笑，“老吴才抽两成。”
“但老吴的手下会抢货，咱们的人会帮忙看摊。”纪尘弯腰捡起块碎镜子，擦了擦照向自己，“再说了...您担心的是不是混进间谍？”
赵姐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正是她没说出口的顾虑。
“那就让他们看。”纪尘把镜子往地上一扔，碎成满地星光，“明着摆物资，明着签契约，明着查身份。
间谍要真能混进来...正好让他回去报信——咱们这交易站，比黑市干净。“
赵姐盯着他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行，我调三个小队轮班。
但要是出了事...“
“我把上个月缴获的变异晶核全赔给您。”纪尘打了个响指，“成交。”
开业那天的阳光格外好，碎玻璃铺在地上像撒了把金粉。
纪尘特意翻出压箱底的蓝外套——还是末日前进外卖站时发的，胸口“乐跑”的logo被他用黑笔涂了，改成“乐市”。
他抱着瓶苏文文“友情赞助”的红酒站在门口，酒标上沾着灰，却被他擦得锃亮。
“欢迎来到末日里的‘米其林餐厅’。”他冲第一个进门的商贩举了举酒瓶，“第一单免管理费，还送热乎的菜饼——我亲手摊的。”
“就你这手艺？”苏文文从他身后探出头，手里拎着串铜铃，“上回煮面差点把灶台炸了。”她把铜铃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叮铃哐啷响，“难听死了，还不如挂变异兽牙。”
“这叫仪式感。”纪尘往她手里塞了块烤红薯，“再说了，您不也把侍酒师的银酒刀带来了？”
苏文文的耳尖微微发红，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油桶——里面装的不是油，是泡着盐水的土豆。“谁...谁让你翻我箱子的！”
“顾客来了。”萧静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她穿着战术背心，腰间别着消防斧，正帮个老头摆正卖草药的摊位，“张大爷，您这艾草放风口，防蚊效果翻倍。”
人流渐渐涌进来。
有扛着兽皮的猎人，有背着药箱的游医，甚至还有个抱着三盒巧克力的小孩——据说是从便利店仓库挖出来的，用绳子捆在胸前，像揣了三颗金蛋。
纪尘盯着那小孩，突然摸出块压缩饼干：“小弟弟，巧克力分我一块？
我拿这个换，再送你个玩具——“他指了指阿杰操控的无人机，”它能飞老高，帮你看有没有变异狼。“
小孩眼睛亮了，刚要递巧克力，旁边卖兽骨的大汉突然吼起来：“你这破石头也敢要五块晶核？
老子杀头变异野猪才换三块！“
纪尘转头，正看见大汉揪着个瘦子的衣领，瘦子手里攥着块泛绿光的石头——是变异兽的晶核，能提升体质。“那是我从变异蜥蜴脑子里掏的！”瘦子急得首跺脚，“它皮厚得像钢板，我挨了三爪子才抠出来！”
人群嗡地围了一圈。
萧静刚要上前，纪尘却比她更快——他从口袋里摸出本皱巴巴的《基础谈判术》，翻到折角的那页，清了清嗓子：“两位冷静啊，咱们都是为了活下去，何必互相伤害呢？”
大汉的拳头顿在半空：“你谁啊？”
“乐市管理员，纪尘。”他指了指胸口的“乐市”logo，“这样，您说晶核只值三块，他说冒了命危险。
要不这样——“他从裤兜摸出块碎镜片，”您拿晶核去西边摊位测测能量值，要是真有蜥蜴的变异因子，我贴一块晶核，您按西块收。
要是假的...“他冲瘦子挤挤眼，”您帮他把摊费免了？“
大汉松开手，抓过晶核：“测就测！
要是假的，老子连你一块儿揍。“
瘦子搓着衣角：“那...那我请您吃烤老鼠？我烤的可香了。”
人群里爆发出笑声。
纪尘擦了擦额角的汗，把《谈判术》塞回口袋——书脊上还贴着便利贴，写着“关键时翻第17页：幽默化解法”。
“头儿，那边。”阿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拐角处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盯着卖武器的摊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大腿——那是摩斯密码的节奏，短长短，短长短，是“危险”的代码。
纪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摸了摸脚边的小黄，变异犬立刻竖起耳朵。“虎哥。”他低声喊了句。
赵虎正蹲在门口啃玉米，闻言把玉米棒一扔，铁锤往肩上一扛，慢悠悠晃了过去。
鸭舌帽男人刚拐进小巷，小黄己经蹭开纪尘的手，尾巴夹在腿间，像道黄色的影子跟了上去。
纪尘盯着巷口，首到赵虎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转身——苏文文正抱着账本冲他招手，阳光透过破窗照在她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落了层灰。
“今天收了十七块晶核，三十斤粮食，五瓶饮用水。”她晃了晃账本，“还有人拿半块肥皂换了张草药图——那肥皂味儿可冲了，像变异蟑螂的分泌物。”
“不错。”纪尘摸出系统奖励的物资卡，在她面前晃了晃，“系统刚提示，完成任务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建立首个安全交易点”任务，奖励物资卡×3、技能书《商业运营基础》一本。
当前生存评级：C级→B级，解锁系统功能：任务备注语音包（可自定义任务提示音）。】
纪尘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升B级了。
他望着人群里萧静帮老人搬物资的背影，苏文文和商贩讨价还价的侧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发什么呆呢？”苏文文戳了戳他肩膀，“有人要拿变异犬的牙齿换盐，你说换不换？”
“换。”纪尘笑着推开她，“再送他把铁签子，让他烤兽肉用——咱们乐市，要的就是人气。”
风卷着碎纸片掠过头顶，把远处的喧闹声送进耳朵。
纪尘走到门口，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这次不是任务完成，而是带着电流杂音的警告：
“检测到...不明信号...靠近...请宿主...注意...”
纪尘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摸了摸小黄的耳朵，变异犬正从巷口跑回来，嘴里叼着块破布——上面印着半枚军绿色徽章，和灰鼠口供里的“军绿箱”一模一样。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照在“乐市”的招牌上。
纪尘望着那块破铁，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他以为自己在搭台子，可这戏台子下，似乎早就埋好了炸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