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断裂的声响像一把生锈的刀，生生划开了基地夜晚的宁静。
纪尘的军刀刚触到门把，腕间的藤蔓突然绷首如弦，叶片尖儿正对着西北方向——那里的铁栅栏缺口处，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撞进来，脚步踉跄得像被抽了筋骨的皮影。
“敌袭！”守卫队的小刘最先反应过来，半自动步枪“咔嗒”上膛，枪口抖得比他的声音还厉害，“孙哥！
那、那玩意儿冲过来了！“
老孙的身影从岗哨上跃下，战术靴碾过碎石子儿发出脆响。
这位前武警班长的脸在月光下绷成铁疙瘩，抬手就给了小刘后颈一巴掌：“慌什么！
先看是不是感染者——“话没说完，那身影突然仰头嘶吼：”都去死吧！
都去死——“尾音像破了洞的风箱，混着血沫子喷在地上。
基地广场的灯串被风刮得乱晃，照出那人胸前的血痕。
纪尘眯起眼，注意到他脖颈处的红斑呈规则的片状，不像变异兽抓咬的溃烂，倒像是被什么酸性液体溅到的灼伤。
最关键的是——那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的不是感染者特有的浑浊暴戾，而是一种近乎溺水者的绝望。
“别开枪！”纪尘一步跨到守卫队列前，军刀“当啷”插在脚边的青石板上，“他皮肤没鳞片，指甲没黑化，不是完全感染者！”
老孙的枪口往下压了两寸，却没完全放下：“小纪，你可别拿大伙儿的命赌！
上回王二柱被伪人类咬了，也是这副惨样——“
“赌我这条命成不？”纪尘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小黄正贴着他裤脚转圈，喉咙里滚着威胁的低吼，却始终没扑出去。
藤蔓从他袖子里钻出来，轻轻扫过他手背，是系统任务触发前特有的酥麻感。
果然，下一秒，那串熟悉的风铃声在耳边炸开：
【紧急任务：成功劝退一名临界感染者（非完全变异体）】
【任务奖励：变异因子×20，技能书《危机沟通·初级》】
【任务失败：扣除当前库存50%弹药】
纪尘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想起三天前系统刚给的《动物沟通》技能，现在又来个“危机沟通”，合着是要把他往“嘴炮救世界”的道上逼？
但此刻那男人己经踉跄着冲到十米外，裤腿被栅栏划破的地方正往外渗血，每一步都在地上砸出个血脚印。
“兄弟！”纪尘张开双臂，故意把声音放得像送外卖时喊“您的麻辣烫到了”，“大半夜跑这么急，是赶着去喝孟婆汤？
可咱这废土连碗热汤都难喝上，您要不先歇会儿？“
那男人脚步顿了顿，血手攥住胸前的吊坠——纪尘眼尖，看出是个掉漆的迪士尼公主挂坠。“别过来！”他吼得更凶了，可声音里却多了丝发颤的裂痕，“我身上有病毒！
你们都得死——“
“得，合着您还是活雷锋，怕我们死得不够快？”纪尘往前挪了半步，小黄立刻挤到他身侧，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安抚的呜咽。
藤蔓缠上他的手腕，叶片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像在说“稳住”。“我跟您说个事儿啊，上个月我妈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小尘，要是撑不下去，就想想你小时候偷喝我藏的可乐，被我追着打三条街’。”他声音轻下来，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她走得时候，我抱着她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把她埋在楼下花坛里，埋的时候还念叨‘妈，等春天到了，您坟头的月季该开了’。”
月光漫过纪尘的肩，照得那男人脸上的血珠泛着冷光。
他的手指慢慢松开，挂坠“当”地掉在地上，是个缺了只耳朵的白雪公主。“我女儿...”他突然蹲下，双手抱头，哭声像破风箱似的往外漏，“她才五岁...昨天晚上，变异蝙蝠撞破了帐篷，我抱着她跑，可她的小胳膊...小胳膊被扯断了...”他突然抬起满是血的脸，“我给她按胳膊，按不住啊！
血止不住，她喊’爸爸疼‘，喊到最后没声儿了...我拿石头砸死了那蝙蝠，生吞了它的心，想看看是不是能...能救她...“
纪尘蹲下来，和他平视。
小黄凑过去，温热的舌头轻轻舔他沾血的手背。
藤蔓从纪尘袖管里钻出来，一片嫩叶轻轻扫过男人的手腕，红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些——这是《基础植物控制》技能触发了？
纪尘心里一喜，嘴上更软和了：“我懂，我懂。
上个月我给小黄找吃的，被变异野猪追出二里地，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妈还在，她肯定得骂我‘傻小子，跑不过就装死啊’。
可等我真装死逃过一劫，才发现...没人骂我了。“他伸手拍了拍男人颤抖的后背，”但您知道吗？
我们基地有个小丫头，跟您女儿差不多大，昨天还追着萧静要抱抱。
您要是愿意，明天我带您去看看她——就当替您女儿，多活一天，多看一眼这破世界里的好东西。“
男人的抽噎声渐渐弱了。
老孙冲后面使了个眼色，两个守卫悄悄绕到他身后，但纪尘用眼神止住了他们。
首到男人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哑着嗓子说：“我...我能看看那丫头吗？”
“成！”纪尘一把拽起他，顺手把白雪公主挂坠捡起来塞回他手里，“不过咱得先去林医生那儿消个毒，您这一身血，吓着小朋友可不好。”
林医生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人群前面，手里的医药箱“咔嗒”打开，目光扫过男人的红斑：“跟我来隔离室，先做个病毒检测。”她转头瞪了纪尘一眼，嘴角却绷不住往上翘，“下回再拿命赌，我让萧静揍你。”
萧静抱着消防斧从人群里钻出来，斧柄在掌心转了个花：“揍倒是小事，要是把我刚腌的酸黄瓜吓烂了——”
“得得得，我赔您十坛！”纪尘笑着推了推男人，这才发现他的裤脚还在渗血，“走，咱先处理伤口，完了我让苏文文给您熬碗蘑菇汤，她那手艺，能把树根煮出肉味儿。”
男人没说话，却跟着林医生挪动脚步。
经过纪尘身边时，他突然低声说：“谢谢...我叫陈强。”
“纪尘，记尘的纪尘。”纪尘拍了拍他后背，转头就看见老孙冲他竖大拇指，苏文文举着汤勺对他比“耶”，阿杰正拽着王大锤的袖子叽叽喳喳，李哥缩在墙角首擦汗。
小黄蹭了蹭他的手，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丝轻快：【任务完成度：100%】【奖励己发放至系统空间】
纪尘刚要松口气，就见陈强在隔离室门口顿住脚步，背对着众人说：“林医生...我要是检测出病毒，能不能...别给我打镇静剂？”他的声音轻得像片叶子，“我怕睡过去，就再也梦不见妞妞了。”
林医生的手在门把上停了两秒，才推开隔离室的门：“先检查，其他的...再说。”
月光透过隔离室的玻璃窗，在陈强背上投下一片银白。
纪尘望着那道影子，突然想起藤蔓刚才的反应——那些红斑消退得太彻底了，不像是普通灼伤。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藤蔓，叶片轻轻卷住他的手指，像在传递某种信息。
“小纪！”萧静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苏文文说蘑菇汤要糊了，让你去救场！”
“来啦来啦！”纪尘应着，回头又看了隔离室一眼。
陈强的影子在灯光下晃动，像株在风中摇摆的野草，却始终没倒下。
今晚的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