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像化不开的墨,将公寓包裹在一种静谧的私密里。
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只剩下模糊的光晕,映不进这方被体温和喘息占据的空间。
今晚的凌妤,像一株缠人的藤蔓。
她伏在景遥身上,细碎的吻落在他汗湿的颈侧、喉结、下颌,带着温热的湿意。
“景遥……”被景遥调换了位置关系,她的声音含混地贴在他耳边,气息灼热。这是她一贯的示弱,带着点撒娇的鼻音,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心尖。
景遥低头,吻去她眼角渗出的生理性泪水,咸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尖和染上薄红的脸颊,他低笑,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宠溺的调侃:“今晚这么厉害?”
凌妤没有像往常那样回以嗔怪或更热烈的回应。
她只是更深地往他怀里钻了钻,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撞击着自己的耳膜。
她累极了,身体深处泛起一阵阵酸软,像被抽干了力气。
景遥以为她己经没了力气,想要拥着她入睡。凌妤却固执地攀附着他,在他耳边又一次低喃:“别停……”
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的长睫,那里面没有欲望燃烧。
他依了她。
动作重新变得激烈,他试图用这种最原始最亲密的方式,驱散她身上那股不安。
凌妤觉得自己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舟,只能紧紧攀附着他,任由浪潮一次次将她抛起又落下。
最后的浪潮终于席卷而过,留下满室狼藉的喘息和汗水的咸腥。
凌妤脱力地伏在景遥身上,长发凌乱地铺散开,盖住了她半边脸颊。
她闭着眼,身体深处还在细微地颤抖,累得连指尖都不想动一下。
景遥拥着她,大手在她光滑的背脊上安抚地游移,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一点点平复下来。
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己累得沉沉睡去。可今天,她虽然闭着眼,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略显僵硬的姿态,都显示着她的清醒。
他侧过头,嘴唇轻轻碰了碰她汗湿的额角。
“怎么今天这么有精神?” 他的指尖将她黏在脸颊的发丝温柔地拨开。
凌妤没有立刻回答。
她依旧趴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听着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景遥以为她可能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她忽然动了动。
她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的位置传来:
“景遥,你爱我吗?”
景遥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很少这样问。他也很少在二人交缠时说,他怕她认为裹挟着的誓言不够真诚。
他微微撑起身体,试图看清她的表情。
但凌妤固执地把脸埋着,只留给他一个黑发凌乱的头顶。
“凌妤?”他唤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终于缓缓抬起头。
壁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鼻尖还带着一点未褪尽的红晕,嘴唇有些微肿,眼神却异常清澈,却带着一点空茫。
景遥没有犹豫。
“爱。”
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像幽深的漩涡,要将她整个吸进去。
“我爱你,凌妤。”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就像在宣誓。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妤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她忽然很害怕,害怕景遥反过来问她。
但是景遥没有,他只是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因为我漂亮吗?”她忽然抛出一个幼稚的问题,带着一点鼻音。
景遥怔了怔,随即低笑出声。“嗯。你很漂亮,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吸引了。”
凌妤撑起身子,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好像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真实。
景遥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反而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微肿的唇角,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
“那天晚上,”他开口,声音低沉,“确实是被你的脸吸引了,没有拒绝。” 他顿了顿,“说实话,当时觉得麻烦。后来你清醒了,轻飘飘地说替你保密就走人。” 他想起当时那点被冒犯的恼怒,和一点失落。
“我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他继续说,语气带着点自嘲,“可邪门的是,后来几天,脑子里总晃过你当时的样子。”
“后来你主动找我,说要维持那种关系。我答应了。一开始,真觉得就是解决生理需求,图个方便。”
凌妤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试图从他平实的叙述里拼凑出他心动的轨迹。
“可慢慢的就不对劲了。”景遥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回忆某种不受控的感觉,“每次约好见面,时间快到了就开始坐不住。签文件的时候会走神,想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他看着她,眼神变得深邃,“那时候我就知道,坏了。这关系变味了。”
他换了个姿势,让她趴得更舒服些。
“再后来,我们开始合作。第一次正式在会议室见你,” 他的眼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我记得…是黑色西装裙,站在桌前,把我的合作案初稿改的面目全非。”
他低笑了一声,带着点骄傲:“我当时坐在下面,看着你,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完了,彻底栽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亲昵,“你是没看见你自己那样子,像把出鞘的刀,又冷又亮,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我听着你说话,看着你的侧脸……后来助理提醒我,我才发现我盯着你发了好一会儿呆,连你说什么都没听见。”
凌妤的心跳,在他描述会议室那个场景时,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那个场景她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如何争取凌氏利益上,根本没留意到台下他的目光。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景遥总结道,语气很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就认了。我喜欢你,凌妤。不只是漂亮,不只是身体上的吸引。我喜欢看你工作的样子,喜欢听你撒娇,也喜欢……”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喜欢你现在这样,趴在我身上,问些傻问题。”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爱是什么,我说不清。但我知道,看见你受伤,我这里,”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会疼。看见你开心,我这里,”他又按了按,“会跟着跳得快一点。看见叶深看着你的眼神,我这里,”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会想杀人。”
凌妤的手掌下,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隔着温热的皮肤撞击着她的掌心。
他描述的“喜欢”,具体而生动。
这和她从各种影视、书籍那里看来的,那种戏剧化的、非你不可的“爱”似乎不同。
它更日常,更细碎,像空气一样慢慢渗透进来。
它源于初见的惊艳,在肉体的纠缠中悄然变质,又在工作场合的锋芒毕露中彻底扎根。
凌妤默默听着,试图理解。
她能理解初见的吸引,能理解身体上的迷恋,也能理解对她能力的欣赏。
这些都是具体的,可以触摸的“点”。
可这些“点”,是如何汇聚成他口中那个沉甸甸的“爱”字。
那个字所蕴含的无条件包容、不求回报的付出。
她依旧无法完全理解,无法在自己的情感库里找到对应的参照。
凌妤看着景遥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迷茫的脸。
她最终却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了他,把脸重新埋进他带着熟悉气息的颈窝里。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也许她暂时不需要完全弄懂。
也许,就这样被他爱着,被他需要着,被他这样具体地“喜欢”着,就己经足够让她在这片废墟上,小心翼翼地喘息片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