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啊?这到底是谁要对付我们贾家……”
因为圣上下旨让七岁的宝玉出了家,整个荣国府就跟天塌了一样。
二房王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老祖宗贾老太太此时也茶饭不思。
二老爷贾政,此时更是成为了同僚中的笑柄。
“老祖宗,咱们荣国府家大业大,要不让二老爷趁着如今还年轻,再生一个……”
王熙凤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老祖宗贾老太太面前煽风点火。
贾老太太猛地将茶盏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如迸射的暗器,溅落在王熙凤的裙裾之上,惊得她身形一晃,踉跄着往后退去。
“放你娘的屁!” 平日里一贯慈眉善目的老祖宗,此刻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目眦欲裂,浑浊的眼珠中布满了丝丝缕缕的血丝,“宝玉乃是衔玉而生,身份金尊玉贵,岂是那些不知所谓的孽种能够相提并论的?”
贾政紧捏着茶碗的手,青筋根根暴起,仿佛要将那茶碗捏碎,碗中的茶汤也随之剧烈晃动,仿佛他此刻翻涌的内心。他又怎会不明白,宝玉出家一事看似荒诞不经,仿若一道荒唐圣旨,可实际上却是圣上对贾家权势的一记沉重打击。
西王八公,长久以来结党营私,早己经成为皇帝眼中的钉刺,肉中的芒刺。如今借着宝玉这件事 “敲山震虎”,若是贾家再敢轻举妄动,恐怕抄家灭族的大祸,就如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都会落下。
“老太太,依我看......” 邢夫人刚要开口,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老太太不好了,扬州林家传来消息,姑奶奶归西了……”
“什么?”
贾老太太身形一晃,连忙踉跄着扶住雕花檀木椅的扶手,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的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岁月的刻刀又狠狠雕琢了一番,愈发显得深邃。
贾政手中的茶碗 “当啷” 一声落地,瞬间摔得粉碎。他呆立在原地,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林家姑奶奶,那可是他嫡亲的妹妹,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无比。虽远嫁扬州多年,但每年书信往来不断,字里行间的牵挂从未有过丝毫间断,怎么就突然......
邢夫人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众人。屋内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贾老太太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沉重。
过了许久,贾老太太才缓缓回过神来,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快,快备船,我要亲自去扬州。” 说着,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鸳鸯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她,泪水早己模糊了双眼。
“老祖宗,您这身子......” 鸳鸯哽咽着劝阻。
“我就是死,也要见我那苦命的女儿最后一面!” 贾老太太声嘶力竭地喊道,泪水顺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滚滚而下,仿佛决堤的洪流。
王熙凤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赶忙上前说道:“老祖宗,眼下宝玉的事还没个着落,圣上那边......”
“宝玉!宝玉!” 贾老太太突然情绪爆发,“我可怜的女儿都没了,还管什么宝玉!什么皇家旨意!我贾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要遭受这般报应!”
她一边说着,一边捶胸顿足,泣不成声,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悲痛都宣泄出来。
“我不管!” 贾老太太怒目圆睁,眼中满是决绝,“我就这一个女儿,她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贾政,你要是还有半点孝心,就赶紧安排!”
听到这里,王熙凤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连忙转身去找自己的公爹贾赦。
“因为宝玉的事情,老祖宗伤心难过,现在姑奶奶又走了,我实在担心老祖宗承受不住。要不咱们还是让老祖宗回到金陵颐养天年……”
王熙凤向来胆大,什么都敢说,反正不管能不能成,都要试一试。
贾赦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指尖轻轻着那枚翡翠扳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回金陵?你倒会出主意,如今圣上正盯着贾府的一举一动,老太太前脚刚离京,后脚御史台的弹劾折子就能堆成山。” 说着,他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琥珀色的茶汤溅落在波斯地毯上,洇出一片深色的印记,“况且你以为我不想躲个清闲?圣上明着要宝玉出家,实则就是要咱们贾家交权!”
王熙凤微微垂眸,不动声色地敛去眼底的算计,膝行半步,压低声音说道:“老爷,老祖宗若执意南下,咱们不如顺水推舟。扬州林家虽说如今势微,但到底还有些田庄铺子。老太太去守孝,既能避开京城这风头,又能暗中转移些细软。” 她余光瞥见贾赦喉结微动,知道这话己经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便又添了把火,“宝玉出家一事,横竖是抗不过的,倒不如借着姑奶奶的丧事,让老祖宗暂离这是非之地,也显得咱们做小辈的一片孝心。”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老爷!不好了!西跨院库房走水,火势己经蔓延到......”
“废物!” 贾赦抄起镇纸就砸了过去,鎏金纹案几上的青瓷瓶应声而碎,发出清脆的声响,“还不快去救火!” 待小厮连滚带爬地退下,他抚着心口,剧烈地喘息着,“这当口失火,莫不是有人故意......”
王熙凤己经迅速起身,整理好裙摆:“老爷先去处置火情,我这就去稳住老祖宗。”
她踩着三寸金莲,疾步往外走去,裙裾扫过满地的瓷片,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
转过游廊时,却见廊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 贾环正缩在阴影里,袖中还冒着缕缕青烟。
王熙凤瞳孔猛地一缩,面上却瞬间浮起笑意:“环兄弟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去帮着救火?” 她瞥见贾环袖中露出半截烧焦的帕子,那纹样分明就是前日老太太赏给赵姨娘的,“不过是意外罢了,可别让老爷听见这些混话。”
贾环哼笑一声,扬长而去,王熙凤望着他的背影,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待确认西下无人,她从袖中摸出一枚银簪子,在掌心反复 —— 这是救火时在西跨院墙角拾到的,簪头雕着一朵半谢的秋海棠,正是赵姨娘最爱的样式。
远处传来救火的喧闹声,浓烟己经漫过飞檐。王熙凤将银簪子塞进袖中,莲步轻移,朝着贾母院中走去,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这场火来得实在蹊跷,倒像是上天给了贾府一个离京的由头,只是不知这背后,到底藏着多少算计。
贾母院中,鸳鸯正将浸透冷水的帕子轻轻覆在老太太的额上。老人双目紧闭,鬓角的白发凌乱地粘在冷汗涔涔的脸上,喉间时不时发出压抑的呜咽。王熙凤疾步而入,刻意放重了脚步声:“老祖宗!西跨院库房失火,火势怕是......”
“作孽啊!” 贾母猛然睁眼,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的沟壑缓缓滑落,“这是天要亡我贾家!先是玉儿出家,如今又失了女儿,连祖产都要烧尽......”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王熙凤和鸳鸯死死按住。
恰在此时,贾政满脸烟灰地冲了进来,官服的下摆还沾着焦痕:“母亲!火势己控制住,只是绸缎庄的账本......”
他话音未落,贾赦也阴沉着脸跨进了门槛,手中把玩的翡翠扳指映出森冷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