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于子明就蹲在王谦家门口了。他怀里揣着两个还热乎的贴饼子,手指冻得通红。
王谦一推门就看见他缩在墙角,像个雪人似的,头顶、肩膀都落满了雪。
"疯了?"王谦把他拽进屋,"这才几点?"
于子明把贴饼子塞给王谦,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说到刘玉兰要一筐松子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王谦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出息。"
"帮不帮?"于子明可怜巴巴地问。
王谦没说话,转身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杜小荷送的水果糖。他捏出一颗扔给于子明:"含着,暖暖。"
糖块在嘴里化开,甜得发腻。于子明咂摸着滋味,突然想起刘玉兰毛衣上那根松针,还有她说"处对象"时红透的耳尖。
"走吧。"王谦己经挎上枪,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掏几个窝。"
红松林比前几天更静了。积雪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好大劲。
大黄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等他们,哈出的白气在嘴边凝成霜。
"看那儿。"王谦突然按住于子明。
二十步外的雪地上,一串细小的脚印蜿蜒向一棵老松树。
于子明眯眼望去,树杈上蹲着只灰松鼠,正抱着松子大嚼,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核桃。
于子明慢慢掏出弹弓,手却抖得厉害。第一发铁珠子打偏了,惊得松鼠"吱"地窜上树梢。
"慌什么。"王谦接过弹弓,眯眼瞄准,"想想刘玉兰穿红毛衣什么样。"
"嗖!"
这次铁珠子擦着松鼠尾巴飞过,吓得它丢下松子就逃,钻进了一个树洞。
"上!"王谦推了于子明一把。
于子明三下两下爬上树,伸手往树洞里掏。指尖触到蓬松的苔藓时,他突然想起刘玉兰那个手绢包——淡黄色的小方巾,角上还绣着朵红梅花。
树洞里的松子比预想的少,只有一小捧。于子明不死心,又往里探了探,突然摸到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颗玻璃珠子,蓝莹莹的,在雪地里泛着光。
"奇怪......"他嘀咕着把珠子揣进兜里。
傍晚,于子明抱着满满一筐松子站在刘玉兰家门口。
他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蓝布棉袄,头发也蘸水梳过,虽然很快就冻成了冰碴子。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刘玉兰穿着那件粉毛衣,辫子重新梳过,发梢还带着湿气。
她看见于子明怀里的筐子,眼睛一亮,又迅速板起脸:"真弄来了?"
于子明把筐子往前递了递:"够、够你吃到正月十五了。"
刘玉兰低头扒拉松子,突然捏起一颗:"这怎么还有苔藓?"
"刚、刚从松鼠窝里掏的......"于子明结结巴巴地解释,突然从兜里掏出那颗蓝玻璃珠,"还、还摸到这个......"
刘玉兰接过珠子,对着夕阳看了看,突然笑了:"这是我小时候丢的!"
她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于子明看得呆了,首到刘玉兰拽了拽他的袖子:"傻站着干啥?进来烤烤火。"
屋里飘着炸丸子的香味,灶台上炖着酸菜白肉。刘玉兰的娘在里屋纳鞋底,假装没看见他俩。
于子明坐在炕沿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刘玉兰塞给他一碗热腾腾的糖水,手指碰到他的掌心,又飞快地缩回去。
"呆子......"她小声嘟囔,却把松子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窗外,暮色西合。不知谁家孩子放了个鞭炮,"啪"的一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