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第九道湾的雾气终年不散,当地人称那里是"阴阳交界处"。最近半个月,有渔民说在雾中看到一艘黑篷船,船头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专门渡那些"半死不活之人"。
崔鸿蹲在船头,望着手中那枚生锈的铜钱——这是薛瞎子昏迷前塞给他的,上面刻着"忘川渡"三个字。自从上次在周家大宅的地下仪式后,林红鲤就失踪了,而那些半鱼化的镇民则集体走向黄河,消失在水下。
"崔先生。"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崔鸿抬头,看见一个瘦削的少年站在码头上,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少年做了个喝水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没有舌头。
"你是...尸语者?"崔鸿想起老王提过的那个能模仿死者声音的哑巴少年。
少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崔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孟婆女的船今晚子时会靠岸,她在收集'忘川水'。"
崔鸿皱眉:"什么是'忘川水'?"
尸语者突然挺首身体,喉咙里发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活人的眼泪混着死人的怨气,就是忘川水。"这声音赫然是己经死去的赵大娘!
不等崔鸿从震惊中恢复,尸语者又换成一个低沉的男声:"孟婆女不是活人,她是上一个轮回的'河母容器'。"这次是张道士的声音!
"你能模仿任何死者的声音?"崔鸿毛骨悚然。
尸语者点点头,又掏出一块破布,上面用血画着简易地图——标着第九道湾的一个隐蔽小码头,旁边写着"子时"。
夜幕降临,崔鸿划着小船来到指定地点。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一米。突然,前方传来"吱呀"的摇橹声,一艘黑篷船缓缓驶出浓雾。
船头站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戴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手持长篙。船篷上挂着一盏幽绿的灯笼,照亮舱内十几个木然呆坐的"乘客"——有老有少,全都目光呆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上船吗?"孟婆女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像是隔着水般模糊,"三文钱渡忘川,饮汤可忘忧。"
崔鸿注意到船头放着一口大铁锅,里面熬煮着浑浊的液体,散发着甜腻的香气。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
"我在找一个人。"崔鸿试探地说,"林红鲤,脖颈后有鳃状疤痕。"
孟婆女突然静止不动,片刻后发出"咯咯"的笑声:"你找她做什么?她很快就不存在了。"说着,她舀了一碗汤递过来,"喝了它,我告诉你她在哪。"
崔鸿没有接,而是突然伸手去揭她的面具。孟婆女敏捷地后退,但船身一晃,面具还是滑落了一半——露出下面与林红鲤一模一样的下半张脸!
"你...!"崔鸿如遭雷击。
孟婆女重新戴好面具:"惊讶吗?每个轮回都会有一个'容器',我是上一个,她是这一个。"她指向船篷内的乘客,"而这些,都是不肯过河的执念之魂。"
崔鸿仔细看那些"乘客",突然认出其中几个是失踪的镇民!他们的皮肤己经半透明化,能看见下面有东西在游动...
"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只是帮他们忘记痛苦。"孟婆女搅动着锅中的汤,"活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记得太多。喝下我的汤,就能忘记一切,安心变成河母的一部分。"
崔鸿猛地意识到:"你在为周处玄收集魂魄!"
孟婆女大笑,笑声中突然夹杂着林红鲤的声音:"周处玄?他不过是个小偷!偷走了本该属于河母的力量!"她又变回自己的声音,"月圆之夜,当这个轮回的'我'喝下孟婆汤,两个容器就能合二为一,真正的河母将会苏醒!"
崔鸿想冲上去,船上的"乘客"却突然全部站起,朝他伸出手。他们的掌心都有一个鱼鳞状的印记,正发出幽幽蓝光。更可怕的是,崔鸿发现自己船下的河水开始变黑,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上浮...
"今晚只是打个招呼。"孟婆女撑篙离岸,"告诉林红鲤,明晚子时,我在忘川渡等她。如果她不来..."她指向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乘客,"这些镇民的魂魄将永远困在阴阳交界处。"
黑篷船驶入浓雾,消失不见。崔鸿划船回岸,发现尸语者少年还在原地等候。少年递给他一块破镜子,镜中竟映出林红鲤的身影——她被关在一个满是铜镜的房间里,正拼命敲打着镜面。
"她在哪?"崔鸿急问。
尸语者喉咙里发出镜公子那阴柔的声音:"在我的镜宫里。想要她回去?明晚带'借命锁'来换。"
"什么借命锁?"
尸语者解开脖子上的绷带,露出可怕的缝合痕迹——那里串着一条红绳,绳上挂着十二个小小的铜锁。他发出一个孩童的声音:"活人系红绳,死人借阳寿。周家千年秘术,周处玄就是用这个偷走了我的舌头..."
崔鸿仔细看那些铜锁,每个上面都刻着名字和生辰。其中一个赫然写着"崔鸿,庚辰年七月初七"!
"这是我的生辰..."崔鸿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卷入这一切,"周处玄选中我做他的'容器'?"
尸语者点点头,又模仿张道士的声音说:"黄河捞尸人世代都是周处玄备用的肉身。你们体内流着特殊的血,能承载邪灵而不腐。"
远处传来鸡鸣,尸语者匆忙系好绷带,塞给崔鸿一块人骨雕成的钥匙就跑了。崔鸿看着手中的骨钥匙,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入一个延续千年的可怕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