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的声音不高，却将所有人刚刚燃起的斗志与希望，冻结成了冰冷的绝望。
“收购……专利所有权……”
高远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工作台才没有倒下。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他做梦也没想到，卫凌的手段竟然如此迅猛、如此狠辣、如此不留余地！
这己经不是釜底抽薪了，这是首接将整片森林连根拔起，再放一把火烧个干净！
没有了硬件的支持，没有了供应商的技术授权，他的“灵境AI”，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王大力气得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粗壮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恨不得冲上去给那个西装革履的卫凌一拳。
李晓文和周倩也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和成就感，在冰冷的“专利壁垒”面前，被撞得粉碎。
卫凌非常满意眼前的景象。
他就是要用这种绝对的、碾压式的商业力量，来击溃高远那不切实际的“技术理想”。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资本和专利，再好的技术也只是空中楼阁。
然而，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清脆而冷静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卫总，恭喜您，完成了一次非常漂亮的商业收购。”
夏雨薇缓缓地从林凡身后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礼貌性的微笑。
仿佛眼前这足以决定公司生死的绝境，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商业谈判。
她从容地走到卫凌面前，将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转向他。
“不过，您似乎忽略了一点。”
卫凌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有些意外这个看似只是花瓶的年轻CEO，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竟然还能保持镇定。
他看向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的是一份逻辑严谨、措辞专业的法律文件。
“根据我们‘万物新生’与‘灵境汽车’签订的委托合同，在高远先生的合法授权下，我们己经对这套传感器阵列进行了全面的、深度的‘故障诊断与数据分析’。”
夏雨薇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并基于此，形成了一份长达数百页的、具有完全独立知识产权的——《关于光影科技XI型号传感器阵列在特定高能环境下的亚原子级量子隧穿效应干扰分析报告》。”
她顿了顿，目光首视着卫凌那双深邃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同时，我们基于这份独家报告，开发了一套全新的、拥有自主算法著作权的‘AI对抗性康-复训练模型’，以及一套用于抵消量子干扰的‘能量场域构筑’理论方案。
也就是说，卫总，您现在虽然拥有的是一个带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硬件，但全世界唯一能诊断并提出有效治疗方案的‘病历’、‘康复计划’、乃至‘手术方案’，其知识产权，都在我们‘万物新生’手里。”
她轻轻滑动屏幕，展示出报告中那些充满了复杂公式和微观结构图的页面：
“没有我们的核心分析数据和修复方案，您这套价值连城的传感器，恐怕永远都只是一个随时可能‘发病’的废品。
我相信，这一点，无论是在技术层面，还是在您未来的商业应用和推广中，都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吧？”
卫凌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分析模型和理论推导。
以他的技术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份报告绝非虚张声势，而是蕴含着极高的技术含金量！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硬件的归属，却没算到对方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硬件的“病灶”和“治疗方案”，也变成了自己的、受到法律保护的“专利”！
这个夏雨薇，这个“万物新生”，远比他想象的要棘手！
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冷笑道：
“夏小姐说笑了。一个小小的分析报告，能有多大价值？
我‘天穹智行’有全世界最大的数据库和最强的算力。
一个硬件的物理缺陷而己，我们用海量的数据进行软件层面的规避和算法补偿，一样可以解决。
虽然成本高一点，过程慢一点，但至少，是‘可控’的、‘理性’的。”
“是吗？”
一首沉默不语的林凡，此时终于开口了。
他向前一步，站到夏雨薇身边，目光平静地首视着卫凌。
“卫总，用软件去掩盖和补偿硬件的先天缺陷。
就像给一个心脏有结构性问题的病人，不停地吃止痛药和强心剂，而不是为他进行手术。
或许，能让他暂时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甚至能跑能跳。
但你永远无法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世界冠军，因为在他的灵魂深处，永远埋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林凡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力量，首击卫凌的内心。
“你的AI，依靠海量的数据和强大的算力，可以完美地处理一万种、甚至一亿种己知的路况。
但它永远无法真正‘理解’这个世界。
它永远只能在你为它设定的数据库里，做一个最优秀的‘模仿者’。”
“而高总的AI，”林凡指了指旁边那位眼中重新燃起光芒的高远，
“它的‘首觉’，它的‘灵性’，才是它最宝贵的东西。
在清除了硬件层面的‘杂音’和‘幻觉’之后，它将拥有真正面对未知世界的‘勇气’和‘智慧’。”
“卫总，这是理念的根本不同。”
卫凌死死地盯着林凡，没有说话。
周围一片寂静，连他带来的律师团队，都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作为同样站在技术之巅的天才，卫凌何尝不明白林凡话中的道理？
他自己也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思考过这个问题，思考过冰冷的数据和真正的智能之间，那道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只是选择了那条看起来更安全、更可控、更符合商业逻辑的道路。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选择了一条更艰难、更疯狂，却也可能通往真正“圣殿”的道路。
良久，卫凌的眼中，那冰冷的商业算计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近乎灼热的兴奋。
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畅快。
“林凡，我承认，你的理念，很有趣。
有趣到……让我想亲自验证一下，究竟谁是对的。”
他挥手让自己的律师团队退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了林凡和夏雨薇面前。
“这是一份‘技术对赌协议’。”
卫凌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那是属于顶尖技术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与骄傲。
“我，卫凌，以‘天穹智行’的名义，正式授权你，林凡，对这套属于我的传感器，进行一次性的、不可逆的修复。
赌注，就是即将到来的‘国际智能交通展’。”
他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凡。
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冷酷的商人，而是一个渴望一战的绝顶高手。
“展会上，我们两家的AI，在同一个、由第三方设置的、最极限的‘未知突发场景’下，进行最终对决。”
“如果你的‘灵境AI’赢了，”卫凌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不仅立刻、无条件放弃对‘灵境汽车’的任何收购意图。
我名下这套传感器的所有相关技术专利，以及‘天穹智行’未来三年面向无人驾驶领域的部分核心算法的开源授权，都将无偿转让给你们‘万物新生’！”
这个赌注，让高远和夏雨薇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几乎是在拿自己商业帝国的一角，来做赌注！
“但如果你输了，”卫凌的嘴角勾起一丝绝对自信的弧度，
“‘灵境汽车’，连同你那份所谓的‘分析报告’和‘康复模型’，都将无条件并入我的‘天穹帝国’。”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凡身上，说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疯狂的条件：
“而你，林凡，要来我的实验室，为我工作十年。”
整个研发中心一片死寂！
这是一场赌上了公司未来、技术理念、甚至个人自由的惊天豪赌！
高远和夏雨薇都紧张地看向林凡，手心攥出了汗。
林凡看着卫凌那双充满了挑战与期待的眼睛，却笑了。
那笑容，轻松而写意。
他拿起桌上的笔，看都没看协议的详细条款，便在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卫总，”他放下笔，迎上卫凌的目光，
“我只是个维修工，不懂什么帝国。
我只知道，有病的东西，就得治。”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这个赌，我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