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悬在秦渊模糊的视野上方，骷髅汉子那张如同被饥饿和恶意揉碎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变形，只剩下两个深陷眼窝里燃烧的、毫无人性的凶光。那柄沾满独眼流民血肉的剔骨刀，正缓缓扬起，对准了秦渊因微弱呼吸而起伏的咽喉！
“啪叽…啪叽…” 粘稠的血泊被踩踏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秦渊濒临碎裂的意识边缘。每一步，都带来刺骨的腥风，每一步，都让死亡的阴影更加凝实。
**动啊！哪怕动一根手指！**
秦渊的灵魂在无声地咆哮，但身体如同灌满了铅水，沉入无底的寒潭。左腿伤口处的血液仿佛己经流干，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被彻底掏空的麻木，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剧痛。视野彻底被浓稠的黑暗吞噬，系统的血色光晕也消失不见，世界只剩下那逼近的“啪叽”声和令人窒息的杀意。
他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沉闷、仿佛来自深渊底部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下的冻土、从周围堆积如山的尸骸中传来！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握住破犁刀时更加狂暴、更加粘稠、更加阴冷的洪流，猛地从西面八方倒灌进他的身体！
不是通过伤口，而是仿佛他整个人都成了漏斗，成了这片尸山血海煞气与血气的宣泄口！
【警告！高浓度‘战场煞气’、‘亡魂血气’强制灌注！肉体承载极限超载！精神污染指数突破临界！】
【蝼蚁气运（灰色）持续生效…存在感持续微弱…污染源锁定偏移…】
【转化机制被动激活！微量生机转化中…警告！转化速率远低于侵蚀速率！躯体崩溃加速！】
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的丧钟，在秦渊混沌的意识里疯狂闪烁。但此刻，他己经完全感受不到所谓的“生机”。涌入体内的，是冰寒刺骨的绝望，是无数亡魂临死前的哀嚎与诅咒，是兵刃撕裂血肉的幻象，是铁蹄践踏骨骼的轰鸣！
这股磅礴而污秽的能量，并未能如系统提示般有效转化为续命的生机，反而像无数根冰针，瞬间刺穿了他残存的经络，冻结了他最后一点体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瞬间注满污血的破皮囊，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然而，就在这纯粹的毁灭性能量即将彻底摧毁他的刹那——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骷髅汉子脚步声掩盖的异响，从秦渊紧握破犁刀后无力垂落的右手下方传来。
是他左腿伤口处，最后一股混杂着冰碴和黑色脓血的液体，在煞气涌入的震荡下，终于喷涌而出，不偏不倚地溅射在掉落在地、沾染了他自身脓血和那个流民脚踝黑血的破犁刀刀身之上！
冰冷的污血、炽热的脓血、流民带着疯狂怨念的黑血——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污秽的液体，在锈迹斑斑的刀身上瞬间交融！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那柄破犁刀刀身上的污血混合液，竟然冒起了丝丝缕缕、几乎微不可察的灰黑色烟雾！
这烟雾极其稀薄，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无法分辨。
但就在烟雾升起的瞬间——
“呜——嗷嗷嗷！！！”
正高举剔骨刀、准备给秦渊最后一击的骷髅汉子，动作猛地一僵！他那双燃烧着凶光的浑浊眼睛，骤然瞪大到极限，眼白瞬间被无数狰狞的血丝覆盖！脸上扭曲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怖所取代！
他看到的，不再是如泥、气息奄奄的秦渊！
在他骤然被扭曲的视野里，那堆原本只是冰冷尸骸的“肉块”，猛地膨胀、蠕动起来！无数张苍白、腐烂、流淌着黑血的面孔从那“肉块”上浮现，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他，无声地张开撕裂到耳根的大嘴，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首刺灵魂的尖啸！那“肉块”下方，更是伸出无数只白骨嶙峋、沾满污泥和蛆虫的手爪，疯狂地抓向他的脚踝！
“鬼！鬼啊！！！”
骷髅汉子发出比刚才同伴更加凄厉、更加变调的惨嚎！那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手中的剔骨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踉跄着疯狂后退，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拍打，仿佛要驱散那些根本不存在于现实、却无比真实地啃噬着他理智的恐怖幻象！
“噗通！” 他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血泊里，溅起大片的污血。但他根本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神涣散，涕泪横流，彻底被恐惧吞噬。
“呜…呜…” 那个正在撕扯肠子的瘦小流民也受到了波及！他看到的景象更加诡异——手中那截滑腻的肠子，突然变成了一条冰冷、滑腻、不断扭动的毒蛇！正昂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了他的眼睛！他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手中的“毒蛇”，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再也不敢看秦渊的方向一眼。
而那个脚踝被割开、倒在地上惨叫的流民，更是首当其冲！他看到的，是那个被他啃噬腿骨的“独眼流民”，正拖着碎裂的下半身，带着一身淋漓的黑血和碎肉，狞笑着向他爬来！那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复仇的绿火，残破的嘴巴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无声的诅咒！
“别过来！别过来！肉还你！还给你！！” 他惊恐地尖叫，抓起身边沾血的碎骨和冻土块，疯狂地向面前的“鬼影”砸去，完全忘记了脚踝的剧痛，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成了！**
秦渊残存的、最后一丝游离的意识，在无边剧痛和煞气侵蚀的缝隙中，捕捉到了这瞬间的混乱！
那柄破犁刀！那三种污血交融后产生的诡异烟雾！是它！它放大了战场煞气中本就蕴含的无尽怨念和恐惧，并借助自己这“蝼蚁”般微弱的存在感，将这股被扭曲放大的恐怖幻象，精准地投射到了离自己最近、精神防线在饥饿和疯狂中早己脆弱不堪的三个流民脑海中！
这是窃命！是真正的、从地狱边缘、从饿鬼口中窃取一线生机！
但这“生机”的代价，沉重得让他几乎当场魂飞魄散！
【警告！煞气侵蚀加剧！左腿组织坏死扩展至大腿根部！】
【精神污染指数持续峰值！意识溃散风险：99.8%！】
【强制转化微量生机…仅维持最低生命体征…】
系统的警报冰冷而残酷。强行引导和被动承受这股恐怖的战场煞气，对他这具残破的躯壳和脆弱的灵魂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左腿彻底失去了知觉，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脑海中的亡魂尖啸如同亿万根钢针在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感觉灵魂被撕开一道口子。
但他还活着！
趁着那三个流民深陷恐惧幻象，发出非人惨叫、互相推搡甚至开始胡乱攻击空气的混乱空档，秦渊用尽灵魂深处榨出的最后一丝力量，驱动着唯一还能勉强感知的、沾满污血的右手！
不是攻击，不是移动身体——那都是奢望。
而是…爬！
用五根手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粘稠、混合着冻土和腐血的泥泞之中！
一抠！一拉！
身体纹丝不动，但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微弱的阻力，却如同天籁！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移动，但系统光幕上，那代表【路径存活率】的数字，在0.7%的基础上，极其微弱地、却无比坚定地向上跳动了一下——0.71%！
微不足道！却代表着希望！
他像一条真正的、濒死的蛆虫，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残念，都灌注在这只污秽的右手上！
抠！拉！抠！拉！
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左腿伤口处被牵动带来的、更深沉的麻木和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每一次动作，涌入体内的战场煞气都如同冰河倒灌，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每一次动作，那三个流民疯狂而恐惧的嘶吼都如同背景音，提醒着他一旦停下，就是万劫不复！
视野彻底黑暗。听觉渐渐远去，只剩下自己心脏如同破鼓般微弱而急促的跳动，以及脑海里亡魂永不停歇的尖啸。
只有那只右手，在冰冷污秽的泥泞中，在本能的驱使下，在“活下去”这个唯一念头的支撑下，如同机械般，重复着那微不可察的、向战场核心方向“爬行”的动作。
一步…一寸…一厘…
【路径存活率：0.73%… 0.75%… 0.77%…】
冰冷的数字，在绝对的黑暗与痛苦中，成了他仅存的灯塔。
身后的混乱与恐惧的嘶吼，渐渐被抛远，淹没在尸山血海无边的死寂与煞气之中。而前方，巨鹿战场核心的方向，那弥漫天际、仿佛凝固的铅灰色煞气浓云之下，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几乎与周围污浊融为一体的暗红光芒，在秦渊彻底失去意识前，于他那被污染、被扭曲的感知边缘，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