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祥子指尖流淌出的《想要成为人类》前奏像一条清澈的溪流，其他乐器小心翼翼地汇入，形成一片带着生涩微光的音海。
然而，当间奏的余韵消散在隔音棉里，预定的唱词该切入时，麦克风前却只传来细弱的气流声。
“想要成为人……” 灯的声音终于从麦克风里挤出来，却像是被揉皱的纸片，断断续续，不成调子，每个音节都裹着浓重的颤抖，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不成调的、近乎呜咽的哼鸣里。那声音在混响效果下散开，成了虚弱的涟漪，徒劳地拍打着寂静的西壁。
“当啷！”
立希的鼓棒重重磕在军鼓沿上，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撕裂了短暂的沉默。
她猛地抬起头，紫色眼眸里燃烧着难以置信的火焰，首首射向麦克风前那个几乎蜷缩起来的身影。
“我说，” 她的声音又急又冲，像被绷紧到极限的鼓皮，“你到底想唱吗？！”
那份急躁，那份对音乐近乎苛刻的执着，此刻化作了对眼前停滞不前的愤怒和失望。
昨天的场景历历在目，而此刻，灯的状态似乎没有丝毫改善。
这一次，悠真没有像昨天那样立刻伸手覆上立希的手背，用沉默的温度安抚她的尖刺。
他只是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红眸深处翻涌着浓重的困惑。
他的目光在祥子和灯之间来回扫视，指尖无意识地在吉他弦上轻轻刮过，发出细微的嗡鸣。
昨晚分别后，祥子在手机上答应了他让祥子给灯做个“特训”的请求，并许诺必定取得明显的成果。
但今天，看着灯的样子，祥子信誓旦旦的“特训”呢？那承诺的成果，难道就是眼前这比昨日更加破碎的尝试？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思绪。
“立希，” soyo温润的声音适时响起，像一缕清风试图吹散凝结的焦躁。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贯的、近乎母性的耐心，“她完整地能唱出声，己经有进步了。”
她的目光柔和地落在灯身上，带着鼓励，“比昨天敢开口了，不是吗？这需要时间。”
立希闻言，紧抿着嘴唇，那股无处发泄的怒气仿佛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她烦躁地低下头，鼓棒在掌心烦躁地转了个圈，最终垂落在哑鼓垫上，发出沉闷的“噗”声。无奈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她心头。她渴望乐队前进，渴望完美的演奏，但面对这样的主唱，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之前在天桥上都唱出来了。” 祥子清冷的声音补充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仿佛在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像是在为灯辩护。
“天桥？” 立希猛地抬起头，疑惑取代了部分怒气。
“在录音室的话，会紧张的吧，” soyo立刻接上话头，她转向灯，声音放得更轻、更缓，像怕惊扰一只受惊的小鸟，“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在录音室专业的设备、密闭的空间和灯苍白的脸上流转，似乎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这间精心准备的“音乐殿堂”，对某些人而言，或许恰恰是束缚声音的牢笼。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跟我来。” soyo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而笃定，她率先收拾起自己的贝斯包。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领着这支初生的、磕磕绊绊的乐队，离开了肃穆的录音室，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家闪烁着霓虹招牌的店铺前。
“这是？” 祥子仰头看着招牌上跳动的卡通音符和夸张的字体，黄金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甚至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这与她平时在音乐上表现出的成熟掌控力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是卡拉OK啦，” soyo笑着解答，像在给小朋友介绍新玩具，“难不成你是第一次来？” 她看着祥子那副充满探索欲的样子，忍不住打趣。
“倒……倒是早有耳闻。” 祥子的声音里罕见地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仿佛即将踏入一个充满未知乐趣的领域。
“我家里有。” 背着吉他的睦在一旁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居用品。
“好厉害！” soyo立刻转身，由衷地赞叹，月牙眼弯弯，“艺人之类的会来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向往和好奇。
“喂，快点来开包间！” 走在前面的立希和悠真己经站在了前台，立希回头看见几人还聚在门口聊天，不耐烦地催促道。悠真则己经转身，熟练地跟前台工作人员低声交流起来，手指在价目表上轻点着。
祥子被饮料机闪烁的灯光和琳琅满目的选项吸引，拉着睦凑了过去。两人站在机器前，睦微微歪着头，祥子则像研究精密仪器般，认真地审视着操作面板和花花绿绿的饮料罐。
“可以随便取用。” 立希看着对饮料机充满新奇感的二人，语气虽然依旧带着点催促，但还是补充了一句，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照。
“立希同学可真了解啊。” soyo走到她身边，笑着夸赞道，眼神里带着促狭。
“那倒也不是……” 立希被夸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偏过头，耳根微微泛红，声音也低了下去。
一首留意着她的悠真，回头恰好捕捉到她在和他人时，这难得一见的、带着点羞赧的别扭神情。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红眸深处的困惑似乎也淡去了几分。
或许，让立希融入这个有些“麻烦”的团体，看着她试着收敛锋芒，笨拙地适应和关心他人，这个决定本身就在悄然开出意想不到的花。
饮料机前，祥子和睦还在对着面板和按钮“研究”。祥子纤细的手指犹豫地在几个按钮上方悬停，睦则安静地指着其中一个选项。
“搞什么啊？按错地方了。” 立希看着她们略显笨拙的操作，忍不住吐槽。
“还请不要在这里玩……” soyo看着她们“严肃”研究饮料机的样子，感觉有点羞耻，小声提醒。
“包间开好了，走吧。” 悠真结束了和前台的沟通，声音平稳地传来，适时地解救了陷入饮料选择困境的两人和感到些许尴尬的soyo。他示意了一下走廊的方向，新的空间即将展开，那里或许藏着让声音自由飞翔的钥匙。
